夜行
他骂他么其，用手抽他的儿子，
口中叨念着。
东平只是平静地接受
嘴角微微地流出血。
灰暗的黑屋子里，翻斗车，铲子上
满是尘土。我第一次
看见人死。——他被
随意地遗弃在这里，满脸淤青。
尚能证明是我兄长的五官紧张地呈现；
他衣衫褴褛，可以想见死前多么痛苦。
已经三天了，他的亲友尚在赶往的途中，
没人知道他死去时的真相。
如果有必要，探讨一下那几个小时的温柔。
在我们这样的关键时期，
在起伏的山峦上我们想着有怎样的恐惧！
当我们满腹狐疑地将他拉进火葬厂，
再也见不到他美丽的样子；
他是要帮我攒钱让我读书的。
我捧着他的骨灰，一路夜行，并不轻松。
摩罗公
他在那里整理花束；
将自己的小园打扮得格外精致。
一枝喇叭花儿，月季花儿
拂弄他的脸庞。太阳格外明亮。
那儿，岩上的虬松
这长不大的家伙；从岩缝中
伸出一条腿。岩上的泥土
落入菜圃。他忙得
腰纱宽松了，便弃解在
下边的顽石上。不一会儿
那些黄蝶呀、凤蝶呀，
落到这腰纱上。这时候
他圆滚滚的芭蕉肚、劲道的石斑辫呀
便描绘得一清二楚了。
武场
大刀，梭标。父亲说还有双锏，流星锤。
到了祖父这一代便啥也不会了。
祖父会拉二胡……上到一片栗林，竹林摇曳，
一块小时候栽红薯的地方。
“实际上这里是一个练武场。”
这儿开阔，有一万个连环腿和鹤形拳影。
我开始感叹它的一叶，一枝，一影，
清晰地收纳练家的拳谱，由模糊至清晰。
这些山，这些水，都是我们开垦的，
那个时代都是他们开创的。
挖笋
崖壁上一棵娇嫩可爱的松；
显然没有长大的机会。
除非移走，可我
并没有迫切需要。
其他事也是这样，如果有照顾不到
没能惠泽或没及时解决你们的问题
不是我没有看见或想到……
当我扛着锄头，去挖冬笋，
不是像去年一样移走了许多小荷树，小梅树……
蛮国轶记
那天，看见许多人在给自己挖墓穴。
他们挖得热火朝天，并为
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感到讶异。
——这座山上，烟火尽失。
先是一个后生，而后是中年人，老者；
模糊的人，鬼魅一样的人……
变魔术一般都突出了自己的死亡。
有的本就在此地，有的强闯而来；
每一样事物皆为陷阱——
此事物可跑到别的事物中去。
就像当年的越国人、蛮国人……
荒园
又回到
原先找寻的地方。
这里杂草丛生，满是丝茅或银环蛇。
已经很久，渴望去往北京，巴黎……
实际上在一个小城便止步不前。
苟活偷生，就像一个漩涡的犹豫。
现在又回到原先的地方，找寻一枚钥匙。
这里满是栗树、杉树和青蒿……
兴许有一张蛇皮，或一只青蚁
仍那么可爱……如同它的父辈。
实际上锯齿的丝茅更能回答这一切。
很快便没入小径，没入荒园、墓碑……
最后，几乎热烈地——欢呼起来。
小时候在这里找寻的东西
未知何处；中年寻觅起来
更加困难，迷途芳踪。
图片:照片 185.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