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
在六月一个和暖的晚上
我来到湖边,四肢并用,
像头动物般地饮水。两匹马
来到我身旁,也那样喝着。
真的奇异,我想,但谁会相信呢?
马儿不时地抬眼看我,喷着鼻息
点着头。我觉得需要回应,因此我也喷起鼻息,
却迟疑着停下了,好像并不真的想被听见。
马儿一定是感觉到了我在退缩。
它们轻轻地走开了。于是我想它们兴许认识我
从别的生活——在那里我是一个诗人。
它们兴许还读过我的诗,想当初,
那些朦胧岁月里我们的热情不知约束
我们日新月异地,不断地,变换着各种风格。
这首诗的基本意象我在哪里见过,好像也是说一匹马,在河边饮水,诗人也走过去了,在那里饮水,看见了马,马也看见了他。马犹豫了一会后并没有拒绝他,而是两个家伙尽情在河里、轰响地饮起来。那种人畜相交的畅快感,那种人类的心神与动物情感瞬间的相融交欢仿佛是一份久违的邀约。其构思的美妙令人难以忘怀。这首诗的取材有类似的情境。我不知谁启发了谁?是斯特兰德启发了那首诗的作者,还是那首诗的作者启发了斯特兰德,或者这两首诗的作者谁都没有启发谁,完全是两者心灵的默契都构思了类似的意象与情境。无论何种,都令人赞叹。何况卡尔维诺说,文学家的修辞和比喻(自古至今)其实并没有多少,只有那少数的几个(如明喻、暗喻、隐喻,通感)——的变化与变通。——我不知这算不算变通,一种意象与情景的变通。就理解为变通吧。其实,在这里我看见的并不是作者语言的能力(很多人会归为语言),而是两颗成熟心灵的缠绕,统摄万物的能力。那是两颗怎样的头颅和思!读到斯特兰德写完他与两匹马都喝完水,我不知作者会怎么写,至少我会犹豫,如果是我——在处理这首诗,以我现在的能力和思考会如何处理呢?我可能会处理不好。但作者将我们带往了一个迥异于我们生活的异境。可能是马的生活和境遇,和谐趣。以前我一直认为写作:“人是这世界最大的人道”,“文学即人学”,后来我觉得要有小小的修正,不光是人,世间所有的生物——都有地地道道的“道”在那里。诗人不但要了解人,还要了解其他生物其他事物的“道”为好。或者人在这世界并不占优,只是平等的一分子,有了这个视角,就会轻快许多,就不会那么决断,会有顿悟开化的感觉。我觉得斯特兰德的这首诗证明了我的想法,他做了个好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