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于,清澈的夜晚,
带给你,昨日感受的夜晚。
你的记忆又开始活跃。
捕捉,之前对事物感受的信息。
比如模糊的晃动的门的轮廓,
一些方向感,细微的,自我;
从遥远的没有事物工作的地方,发出来的
声音,它如此古老,寂寥。
你发现你,仍在洪都新村,
其他人又神秘地,与你联系在一起。
就在你,思考这些的时候,
你感受到,一些过去的时空,完全被吞没;
比如四十岁,那些你认为的。
你几乎被裸扔在“此刻”,
你想爬起来,到未来,但又被沉重的沙发,
轻松但又感到疲倦的身子
拽住。它是肉体,
你必须想一个办法化解。
后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酒气,
卧室中梦酣的妻儿(如此宁静),
以及因其他因素而聚集的光,
这是梦境,你必须有一个更强大的魔法。
(牧斯《午夜醒来》)
同一文本,有不同的解读方式。阅读是批评的前置准备。批评是基于文本价值产业链条上衍生的剩余价值,但它又是独立的,不应是种依附关系。它应是一种对话交流,平等的对话,以体现批评文本的自在自为的属性。批评的意义何在呢?对文本的分析,将文本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再度阐述?文本的来龙去脉的挖掘发现?回到创作的起点源头探求事物诸多可能的真相?
“醒来于”首先是无主的一个动作表示或状态,“醒”大体区分于“昏沉”与“睡眠”外的第三者,接下来,要表述醒来于的不是空间位置,而是某种时间点,时间的感觉更古老,也与醒来的切身感觉的大体认识相一致,而具体的空间位置与具体的人事相关联,这在醒来的瞬间认识中是一时难以直接抵达的层次深度。无主的表述是种真实状态的临摩写真,如无主的抛弃物,“几乎被裸扔”于此的这种时间状态,在夜晚——午夜时分——背景下。但空间是不可缺失的,接下来之后的空间位置的转换由“洪都新村”到“沙发”再“卧室”,是文本中所出现的由大体到具化的位置确认。从某个特定的时间状态下醒来,回到现实中具体的空间位置轨道,表明一种无奈与无力感?
夜晚是清澈的,它净化了之前的混浊,零乱。在这个清静的背景面前,带给无主的却仍是昨日感受的夜晚。这是个转折回向,回到过去,接下来的记忆开始活跃,但只是些模糊的印记。也许的确是酒醉的失记不清,但更可能的是昨晚的无意义,而不便启齿的言说。是的,昨晚的所为,不过一场梦,它并不能改变自己的现状,“你发现你,仍在洪都新村”。这里并不是他醒来所想要抵达的位置,清澈的夜晚让他认清了自身的真实状况,他昨晚的所为是无效的努力,或是秃废放任所为。醒来,让他有了自我反省的机制,发现了自身的真实状况后,他开始了“思考”,其实思考还谈不上,只不过是些浅层的认知,他感受到被“吞没”消亡的过往的恐慌么?他因此有所悔意或是自我的救赎,想着正向前行的未来而“想爬起来”,但却又被算自身所陷入,这无主的思想,因肉身而陷被拽住,但这是种疲倦的满足,不是痛苦的,其实更危险。他继而清醒的认知到了酒气,是因为昨晚喝多了。这是酒醒后的他的一次日志记录。他要用“发现”的概指才能统摄“酒气”、“梦酣的妻儿”、“聚集的光”所涉及的味觉、听觉与视觉三大感觉系统。而味觉是先导,经夜晚的恢复疗治后回归正常的感受更特别真切。
这个酒醉而醒来的他者,是否真得醒来了呢?他仍应处于身心分离的状况下,肉体不过是具道具,是它者,而你在想办法,似乎做了决定要去“化解”它的拖累,以免让它一直拽住不放。但显然而见,醒来的他者无能为力,读者看不到他的所办所为,不过是两个意志表示的“必须”想想而已。况且,那还是在醒后的瞬间,“此刻”的时间也是不可确信的,是个模糊的状况点,醒来要有足够的时间反省,更可怕的是,“这是梦境,你必须有一个更强大的魔法。”这个所谓的醒来,仍旧是梦的境况下的醒来。无主的他者仍在梦中,所谓的醒来也是梦中的一种偶然情境,他仍在梦中的未醒的状态下,他是昏沉或是沉睡中。而他仍着魔于魔法,这“魔法”无疑暴露了他所执着的真实处境——显然他着了魔,不得有更强大的魔法。他并没有设法真正的做到自我的救赎,解放自我,即便是给予他安慰的“卧室中梦酣的妻儿(如此宁静)”、“以及因其他因素而聚集的光”,妻儿与聚集的光是那些美好而温馨的人和事物。
我要说的是,诗文中的“你”真实状况正处于危险状态之中,他在醒来后虽然自我的意识有了些微的警觉,对于昨晚的认知是模糊的,但也是一种回避而不谈及,显然不谈及也就没有起码的反省前提要件,他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危机感,但却为沉重疲倦的肉身所拖累而不能自己。且在思考层面并没有进一步,反而坠入一以惯之的魔法中,意志上甚至于求助于要“更强大的魔法”。就如借酒浇愁,只会更愁。
这无主的他者,他是否是有意而为之呢?是的,他在有意混洧这两种状态,甚至于不作区分的对待。这就是现实与梦境,肉身与精神的自我,这两者间在诗中是分离的,却又如此牵扯在一起。醒有几层次的寓意,肉身的生理上苏醒,认识上从昏沉睡觉状态回到正常的感觉官能,再则精神层面处于警觉状况而不为外物所迷惑,但诗文中的醒来的仍只是无主的他者的一个认识浅层面的“你”,那是个“你”是种客观存在并不自主。另一个更高层面的他者在观察,他注意到了肉身的它者,客观之“你”所感知的发现及意志活动所在,但他并没有所作为与正确方向的指引。即便就是在梦中,也没有梦的启示。这个“你”,他应当不是确指的,而是一个所指的类称,酒醉同样不过是个喻指,它可以是时下名利场中的种种陶醉。否则,诗就是一个醉酒醒来的日志记录,诗的意义也因过于确指而太过于局限。
诗的文本价值意义在于警醒仍在梦中的人,包括读者本身,诗人以异常客观冷静的笔墨让我看到人醉生梦死而执迷不悟的境况,以此来警醒梦中人脱离梦境,成为一个真正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