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笼罩江南，将长江、鄱阳湖和赣江装上了雨帘。城和镇就像流放到岸边的蓑衣人。只有绿树，还是古代的颜色。雨也是像古代的雨。人像爬行上岸的鱼。天空灰中带白，雷公隔很长时间才来一下；江水灰中带绿，鱼儿大都进化成怪，在水中或在水中央的岸上。江南的雨就是这样，可以将一种事物异化为成另一种事物。并且事物间见怪不怪，都知道对方有这样的本领。像L，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乳出了四条腿，这本来只是青蛙本领。而L之所以会如此，这还得感谢这大雨。雨就像瘟疫，一连下了数月，浸湿了每个与其相反的角落。L哪里也不能去，哪里也不敢去。他没能耐让自己从这城市或雨幕中突围出去。在这城市中，看不见人，大家都消失了一般蜷缩在家中，或真的在家中焦虑地死去。大家都是陆在动物，习惯了自由自在的陆地生活，基本认可了此前的进化。大家也都是按自己的进化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生活系统。L是本能地按这个规程来的，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可是，他的四条腿出来了。如今他的大腿浸泡在水中，舒坦得很，再不像以前那样忌讳或隔膜雨水。有道是，当要适应什么，你就必须先变成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