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不要让苦槠树根,听懂我的话。
不要让狗骨刺树
听懂功名与清虚,
一番争取后如何获得?
为何是这苦槠树根,丝弦般清脆——
它演奏的内容是什么?
还有山野,风动如云,
竟是变成他物后的狂喜——
当我,借助诗神,
哪里去找他的狂狷与纯粹?
精魂游荡在莹光的银河。
眼前的事物,不要让我看见。
如若是酒,如若有酒。
不要让事物跟进来,背后立柱般的眼神,
不要让它们知道
人间这个通勤道场。
不要变进来让我一饮而尽。
其二
山谷跃起又遁形,在它钻入地下的一刻。
地下竟如此通畅,仿佛早有准备。
日气佳时,就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在清点墓碑上的名字后。
山林中,有太多词语变的浆果。
还有亡者的灵魂,
更有一些美好的愿望;
捕捉、放弃,死生就这么玩。
有一刻看见颜祥公在那里饮酒。
明初的画面,事物因他而兴奋。
还有父亲,每天两碗而下地干活。
由粗布烂衣改穿一种金黄色暖衣。
其三
至少一个时期,花朵被嘴唇亲吻。
前人干活留下的遗迹全部被复活。
那是一种难以拨开的墨块或线团。
滚落山谷,但钻进去仿佛又没有。
塬上高粱,它说它做过伟大的事。
那一部分如何找寻,是我的致命。
楮树说它的风华岁月与我祖同期,
还有其他生物的幻想我不好辨认。
被时间梳理过的事物,重又混乱。
问山上土地神,土地神说只有人
算得上纯粹;因为尽管曾经分心,
但骨头仍然充电脉管般荧光闪现。
其四
是否可认为 我们共通的部分
因过于稀少而凑在一起?
因易于迷失 而连结。
就像黑色的立方体电池。
不表达,就坠入尸星的黑洞,
或是陷入青色的自我地狱。
其五
当它们变通,在事物间交流时,
我就上前逮住,说:
“嗨,兄弟,别忘了我。”
由此我通行于山川广漠,事物内部。
我的部分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它们间,相互变幻。
第一次感到气韵通畅,
世界就像一个整体。
以前诗不连贯地方连上了。
那些术士或诗人的想象
就像台上的小把戏。
生死解决了,不是问题了。
就像一个极境。
深处坐着一个自我,
同时也是他物的自我。
其六
翅膀拍打水中的银器,水中的事物
立即被驱赶,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去捕捉,以肉身。
事后看是一名饮者,捕
湖底之飞影。也像一位诗人
捉那枯之思,天鹅迅速被惊醒。
其七
是那些树木踮起脚伸长了脖子,
旷野一直游荡寻着自己的边界。
我提着一壶酒找寻往日的记忆,
也可能是薄暮中孤独的苦槠树。
漫长的黑夜边缘拱出光的芽点——
事物们发现自己是美的又发现
别的事物也是美的,晨光遍地。
只有酒醒后才可能抹去这记忆。
2025.6.29-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