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园
虽虚空,却可无限赋形。
似看见先生与空间对话。
印章般的马墙,不告知
下一段是什么样的造型。
给你看许多,鳌首也行。
你又不知储有多少音鱼,
旋涡中藏定的琴音的鱼。
而我想知道那建筑师傅
截虚取实,多少青泥砖,
多少送砖的人这次快乐
地送到工地。因为他的
辛劳,这回是去享乐的。
而先生儒雅。有大成后
现身某处。看见空间的
海洋如脑中软体可取出。
空间是可以拿捏的艺术。
既可用诗词,也可以琴。
既可是建筑,我走进时
他的吟诵声与琴音尚在。
在印章般旋涡的马墙内。
我不好说这是叙事艺术。
由直白变神秘却是真的。
而我钦佩那先生的魄力,
亦是由晦而明心窍全开。
注:此琴园为黎川古琴园。
2025.7.20
漂流即是
水是液体的人,
欢笑、静谧、痛苦或替人发声。
可以是被谤的人,被剥了皮的人。
被打败了的人,被消隐了
而后又以山的面目在自己的体内
挤出泪水。山是一段时间的轮廓
后又对着天空大哭,而天空
液化一部分空间。
那么现在这部分人,
不是以前的,他们并不知
从前的故事。他们欢乐地
击水为乐,登上皮船。
学石头从峰顶滚落,
体会水被击碎的痛苦
又被反噬。享受这样的反噬。
除了将其看作人生或生命的河
也将其看作登上银河的秘道,
在一个不规则的光源或液体的光中,
攀缘而上,而峭壁就如虚空;
而坠落就像险滩,
仿佛堕落并非坏事,可令
肉体快乐。而水花在笑,
而液体开花规划出一个个旋涡,
漩涡中又有重重星云和河汉。
河汉中看不见的水滴在拉皮,
在面膜和拉皮。空间被赶出,
就像诗不易探测到的,被赶出。
以不在场又万分想体会的初衷
直冲而下。
——那而下,感觉又像向上。
因为激流中没有绝对的上和下,
那不是无限的。人在其中,
仿佛永远不会碰见自己。
2025.7.21
在云泽某镇
武夷山西,从大觉山下来,
不自觉滑入未知小城,寥落;
自加油大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同,
一个从未听过的县的名字,
路面似乎被漂白,只有
少数几辆摩托车通过。
被更深的民情震惊,不同于江西的
作物,还有微微不同的民居。
有意看一个大妈的脸,从不会见到的,
有意看那儿的农具,有些不同。
在村前或地里,两山之中。
两省如此之近,气息却又如此不同。
我说不上来,就像诗人与诗人之间的。
在同一种文化下却又可细甄。
自资溪至黎川,走小路
在两山之夹,
不知名的乡道旁种着大片菊花、烟叶和茶树,
还有村民晾晒的长条的白萝卜般的东西。
这种作物,江西没有。我的诗中没有。
后来才知那边是福建——
我一家人在云泽某镇。能否住下来?
想过,但没能实施。
而那两省之间细微差别的
迷人的东西,就像诗与诗人。
2025.7.21
观横港桥
感觉是一个寂寥的知县在遥远的小城做了令人称许的事
连他自己也感到满意
或者是读书人的理想幻灭后坚守最后的纯粹
其他皆可由流星飞去
桥上的车马可以消隐不必请他们出来
但也可以请他们再上来走一走
赣闽的货物也可以开口说话
不要紧,没有谁是绝对的沉默
以前没说的如今恰好可以多说
桥两头人的苦难,以前说了很多
非人性的事物,请多站出来
他是这么想的,在采石修筑大桥时
他感到总有一些非凡的事物
有一些不能喝止的事物在运行
我感觉是一个寂寥的知县在遥远的小城
做了一件令人称许的事
而他寂寥时百花般的想法
可能也是诗要介入的。
2025.7.21
进士第
小摩托箭一般飞进去,
没看得太清,他的后人自豪地停好车。
感觉多支后人生活于此,后边的
佣人房也住满了人,摇着蒲扇。
宋式的墙体,犹如城防。
我告诉儿子,我们家可没有这么深的渊薮,
漫步黎川古城,都是有钱人留下的遗迹。
即使有的被红军征用过,如今仍威严敞亮。
都住着人,有着旧式的格调与慢。
有老妪在略改后的灶台上做饭。
居白问“为何都是老年人”?
我说他们死了,新的老年人又会回来。
但也不,一个时尚女孩匆匆拐进石巷,
呀的一声从木门后消失了。
进士第中超规格的立柱,即使烂如生活,
也可轻易绕过。他的后人
就这样绕过去,提着肉和白菜,
他的小步伐中透着门楣的荣耀。
2025.7.22
鲁易
一个这么年轻有理想就献出了生命的人。
一个我不知道的人。
从遥远的边城出发
出国读书,怀抱理想然后献出生命。
以前不知道他。
但五四运动学生被捕名单上有他的名字:鲁其周。
与现在的名字不同。
我想到他本可以做一名教授或官员,
可是他去带兵,
并且那么多人不知道他。
做过黄埔政治部副主任,这么年轻,32岁,就死了。
在北大读书时何其风光,
自家乡出发时何其体面。
之前看过许多这样的年轻人,为了梦想,
至少那时候是纯粹的:
读书,改变天下。
我在墙上读了他的文章,他举例 人们最初
将铁路视为洪水猛兽,
将议会视为洪水猛兽,
前者后来接受了;
后者为什么不可以?
我感受他感受到的那个时期的民智——
那么现在呢?
我关心的是年轻人——
我儿子将面对一个何种世界?
2025.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