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两窝蜜蜂，一对燕子，
一只狗，一只猫，几十只鸡。
田不种了，有好多土地，
被父亲种上了辣椒、土豆、南瓜和茄苗。
每月都可遇到自己种的蔬菜。
父亲又在那个小房子里讲武秀才的事。
这次讲得最清晰，四个，其中有些
被我写进了诗里。——这一次还知晓，
以前小外公津津乐道的故事（他好讲传奇）
也是讲太太公的事。山进不去了。
满山的绿，到了夜晚便是黑暗和星星。
还有无尽的蛙鸣，人讲话要同它竞赛。
父亲和我一样，表达能力不佳，有一句
没一句。有时过路的叔叔会掺和进来，
既是纠正，也是丰富，一件事出现了不同版本。
比如说，太太公去九江担棉花……
进一饭店，大热天老板只许每人三瓢水冲澡。
太太公不声响，独自舀满了一桶。
见了：找打么?沉着：等我洗完这个澡介。
大概是行头好了，整理好衣衫。来了。
对方改主意了，要打大的。大的也可以。
“九江的街坊都要知道。”请来了街保，
纳：生死无过。第二天便扎好了擂台。
台高七尺，威风凛凛。对方问谁先上？
这里出现了分歧，一说是太太公先上。
他纵身一跃，身轻如燕；又一说是
对方搬来了楼梯，先上后将楼梯抽了。
太太公轻轻一拍，上台后瞬间
便拎住了他的心肝。父亲只说拎住了他的心肝。
围观的人没享受打的愉悦便摔了下来，呕血。
第二天太太公轻松过江，去了湖北。
没想到回来再投宿，此人已死。
而九江的群众炸鞭爆欢迎。讲这些都没有异义。
德叔，我母亲，我儿子，听得都很自豪。
在这四五公里内没有村庄的屋内，
在这最深的山野中，暗黑中涌动着绿色。
是的绿色，屋内的灯火和人，越退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