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沉重地说我的母亲，
她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
和我的父亲。可以七十多岁不顾一切
和同样大的父亲滚打在一起。
甚至和我们，三个儿女。
和她的父亲，她的母亲，
她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我的三个叔叔，不是她的对手。
村里有同他对抗的，一生
不得轻松。生命在树林里
闪烁。——我的母亲瘦小
而坚韧，笃定而难以屈从
在这个历史平庸的年代，
她将所有的强大、伟大用在
对付“小的”问题上。她不让德叔
太舒服；不让小叔回家的路
太好走。她不让会财回家。
她将别人的缺点视为不可饶恕之疮。
她将人性的弱点（并没有认识到）
视为不可救药。我们
在很多方面不可救药：比如
我们都没有爱的方法和能力。
不懂得耻，不懂得关怀，不知礼。
有的只是咆哮。要求。理想！
那可能的状态。当然自己在不断努力，
不知疲倦，她的那双大手，父亲的沉默和锄头，
我的柴捆，妹妹的手工，弟弟的书包……
山林深处鬼魂学观音降临，
无神的红五星是她年轻时的微笑，
人云亦云的共产主义，也许是小康道路，
让她更相信私是一种真实可行的东西。
也许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而性格中的刚烈，将这些燃烧
以致原先的信仰，那至上的价值
又需要在今后的劫难中重新煅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