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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名字或者声音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24-08-25  

名字或者声音





古代的君子呀,他们到底
在经历什么?顾不上面容和姿态。
哭泣的烟尘藏不住苦难的补丁。
自我的审视和图强为何没有声音?
基因中的高贵藏在哪里?

我想请你们回来看看,这悬崖下。
平原之上再没有鹿群——
所谓织锦被自己的慌乱践踏,
灵魂和骨骸被气化,或套在
破旧的衣裳里。

自我嘲讽,自我鄙夷。星光不在原野,
爆米花一样的炸点,
中心却没有一个人。
事物中断与人的联系。
历史何以变得如此聪明?

哀号、哭泣,也许是孩子和母亲。
大象之气或人格中的凤,
山川之气或何道之问,
是放弃了还是赫然中断?
兴许,这样询问本身就可置疑。




古代的君子呀,灾难何以森林一般?
作为不知情的他们,
也许不仅仅是祖父,曾祖,高祖,
他们在城市街头或山村一隅,或在前沿阵地,
却因为脚下的土地被吞噬。

他们惊心动魄的苦情状呢?
每一种不同的陷落的地点呢?
那些不知原因为何的人——
他们的身份和影子在哪里?
在被遗忘的残章中?或是断碑上?

如同灼伤的茄叶,也像停运的巨轮。
独目人,变形人遍地,感觉
是兽类登场而人类蜷缩着——
恶的艺术在表演吞掉自己的身子。
诗中的事物个个成为帮凶。

自然中的事物,艺术理论中的事物
是见证者。它们看见林木边缘,
沙渚之地,有过残酷的争夺。
但没法记录在地球的磁场中,
哪怕一小张,流云的唱片。

啊,如同灼伤的茄叶,那海棠;
因为哀愁而长不出庄稼。
哪怕眼泪似铁钉……但哪又怎样?
只因为许多事物尚未识得——
太多的句法,不是这样造的。



古代的君子呀,如果要用肉身去偿还,
如果要用愚昧或自负去偿还,
那么他们偿还了呀,并且,
几乎换了新的思维方式,新的语言,
卑贱的骨头抽掉了高贵的血。

街头只剩下阿Q、祥林嫂式的人物,
只剩下半个身子上的铁衣?
各个地方的哭声有如灯光闪耀又熄灭,
而谁又是这些哭声创作者呢,
是否有一个宽容的收集器?

也许是天祖,烈祖,太祖的声音。
他们的骨影在哪个小地方活动呢?
转身的一刻,是否有孩童们奔去?
或者仅仅是悄无声息按捺住痛苦?
又抑或仅仅从凝望的画像中回答?

仿佛语言的溃烂,就像精神的腐朽,
为何请这一批人去承受?
让他背负骂名或承担责任,
让他试用各种方法,迫切地
想掌握对世界的理解或对诗的看法。

那些对世界的论述,还来不及甄别。
以为是这样,实际上是那样;
以为他是对的,结果同那人一样。
漫长的难以描述的炼狱之旅,
如缤纷的刀背上没有名字的脚印。



古代的君子呀,那是诸多二胡在呜咽,
就像脱了毛的乌鸦尚在争食。
只有声音的大小,声音的不同,
哭泣的音律和声调就像鸟儿
眼泪淌流在荒芜国家的土地上。

那由眼泪找到的弦,身残却似志坚。
浪荡却也苍凉。那由绝望找到的苦难
而后声诉。路的尽头没有了同胞,
没有动物,没有空气,有一个老人。
那是没有继续却被继续淹没的哭泣。

哭泣了一百年,或两百年,
由山河和时间造成一个巨大的胸腔。
由音符或山野间的杂音构成,没有具体的内容
和人物。或人物早已被虚化,只有声音。
肉体被请灵魂请走,灵魂化作看不见的部分。

那是阿炳或孔乙己的伙伴们——
好比语言在天空飘荡。
需要拆解并重新编曲,又有新一批人
倒下。就像哭泣的暗喻和转义
找到新的描述之物,哭泣的作者已死。

哭泣的作者已死,又在寻找什么。
很难相忘,又很难相见——
就像在旋律的根部挑筋,也像割槭;
就像请音符准确表达,人类的灾难,
不仅仅附着还渗透,所有的裂缝——
就像一个老人,我们每人颈上都有。




古代的君子呀,至今没有人去书写
那段惨痛的遗忘。难道找不出主角?
抑或只有名字与声音?就像散乱的云片,
未曾经受火刑就随带光的流箭,
射向遥远的虚空以及镜湖一般的地面。

丝茅用绿焰点燃自己,然后烧向
每一个死角。其他植物也是这样。
而曾钻出水鬼的大海,反穿着海带,
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朝阳如鲸鱼,
淹死在昏瞶里。它们也渴望高山、河流、
平原,不像我们的鲲鸟轻掠而画出。

有太多的人形画片,太多未清除的声音,
当从事语言的工作,就会在岩层中听见。
曾经的义愤的墨线与声嘶力竭的丝网
漏掉了大部分人。或当化作空档穿过去,
又看见义愤的墨线与声嘶力竭的丝网。

山河的恸哭仿佛可以穿过土地而不留下
石钟乳。难道土地,真的是透明的?
如同天空。那他们也是为了争夺天空?
好比今日的虚空已经是一个新价值观,
是诗歌的,也是生存和文明的价值观。

偶尔听见微弱的呼声,自文字深处。
哪怕在一个被改造了的语言模型中。
当写作掠过某一片断,不但不能生出
新的土地。在被理解了的宇宙中,
文明的灯火已有新的跨越,被画出了
新土地,但哪一片是我们的驾乘呢?




古代的君子呀,是否有这么
一个可能?时间久远没有人
能够还原。没有人知道它
到底是什么样。即使回忆也可以轻易狡辩,
可以转嫁到符合他们的说法中去。

何为侵害?他们甚至认为
这不是侵害。那些消失的人和命运
再也无法陈述——是什么样子。
那灾难就像腐烂中的肉,
抑或是沉醉中的睡狮的疲态?

如果语言和故事都无力,
且只能以偏概全,那么全貌是有的。
就像维吉尔知道地狱和炼狱的全部状况,
你可以指正我们。在必要时,
告诉我们恶魔在哪里,它是谁?

因此只要还原1840年以后,
随意扫过,都是受难的人和土地。
不必真的上前询问,好比全域视角,
亚洲以及全球的事情同时发生。
就像森林中的榛子一颗成熟其他也发生。

被记忆、文字或影像记住的
只是一个侧影。我描述的也只是部分。
最悲惨的是处在事件中的人和事物,
被新鲜的陈旧或陈旧的新鲜击中,
而谁又知道,谁把新词换成旧词?




古代的君子呀,何为正义?
为什么每一方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
就像何为苦难,每人都觉得自己是苦难的。
正义是由信仰决定的吗?
那么何为信仰?是身后的民族性?

正义是人性的认同吗?
抑或正义是邪恶的反面吗?
是因为扎根不同的土地而起的争斗?我记得
以前是为了荣誉、女人和权力,
有时甚至是胜利者的自圆其说。

当我们反抗,在沉睡中惊醒,
懵然发现周边布满现代意识。
现代意识就像蘑菇,也像宝石。
比起原先自以为饱和了的大脑,
原来同样有意现代意识的墓床。

几乎有上千支队伍,主要是两列。
就像暗夜中的火把巡游在黄河两边。
又像是攀上昆仑山,寻找周天子。
有时会找到屈原,或其他什么人。
昆仑山的雪如同眼泪,是坚硬的。

但是何为正义?甚至,
何为人性。人性是排他物性的
一种特殊吗?是自我原谅的悼词?
是从肌肉缝隙中泅渡出的热的亢奋?
是一种舒畅、满足与感官的狂狷?




古代的君子呀,新的词语,
使这块土地上的青年多么热忱;
开天眼般,凡事都镶嵌着别的钻石。
敢于抛弃,敢于自我解放,身后的
仿佛都是腐朽的,都是可打倒的。

我深深地感到这就是诗需要的。
就像泥沼中的荒草需要一根根梳洗。
来年的春光就可办到;也可借
自己的心力,出现的事物即可想见;
纵使新的事物并置到语言身上。

与被伤害的相比,梦想的更壮美。
在反省中痛哭,也在叛逆中前进。
不知将来是什么,是某人描绘的?
将来是一片未抵达的蓝色天空吗?
将来是这土地上的现在,及过去?

神都不会出现,神反而空出地界。
将来是别人的过去?将来是发明?
将来是眼神不能跃开的之外的弧?
看到已经发生的事,仿佛是将来的。
昨天遗忘的事,仿佛将来也会发生。

每个青年头上都顶着一个透明的圆。
即便他看的新小说,他自己创作的
稿纸上染满了血。有顶着个半圆的,
有残圆变为全圆的,更有被刺破的。
圆是未来的鳞片,是某启发得来的。




古代的君子呀,人到底为何物?
天地之精灵?介于物与神之间?
所作似乎在满足欲望——
更快捷地做一个自由神灵?
但是,在认识自我的过程中

发现了更多“我”的成分。心与物之外的,
附着在身上的。有时我想,
为什么不观察一棵树呢?
让它也拥有自由的权利。
或是树的社会属性让它觉醒。

之前从肉体的我,化身为社会的我;
从生存的我,化身为权利的我。
这是否为总有一天,
我们也可能让一头牛拥有权利?
附着在它身上有怎样的效果?

我倒想为那些“消亡的我”拥有重生的权利,
让那些活着的人再消亡一回。
重生并不需要灵魂或神的帮助,
也不占用生命。生命是光与物质的
想象物,生命的本质是什么?

有其尚高的一面,优雅、向善。
当物理杀掉肉体,但其精神
照耀。这是唯一可以比美非生命的。
兴许,非生命都算不了崇高、伟大,
但是如何理解,才能脱离于人的意义?




古代的君子呀,记得你们有
相似的论述。每次都使人间清亮。
使山野含春,石如智慧,天若有情。
人间如白昼,来世似神仙。
自我及其群体,如同清明人。

如同巨人,每一个毛细管都醒着。
山河之纯粹如同人们的纯粹。
人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心自在。
鸟受到教诲,说出了人懂的话。
野兽温驯地并行,学习人之语。

人之间的小问题,用制度解决。
如今在哪里呢?仿佛在十字路口。
也像在群山之巅,白云千载,瀑如前川。
一会儿凝望深空,一会儿看看身边,
一群金发兄弟,那是另一群影子。

他们出自另一套文明之法。
事实上有更多的文明之法。
就像诗句相互融合,彼此熟通。
但也可能是一个血腥的十字路口。
所观皆为幻象,所在皆为蕃世。

兴许,我们并不需要这些。
我们只想找回古代的纯粹。
草木中的高贵,长河落日
或江河万古。那都是君子们,
所育养、所荣毅、所抛弃的。



2024.8.2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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