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似雪
虚空中的蓝冰因重力而飘浮；
这么多铜锤，这么多防坡石——
那驾鹿车的人怎样穿行呢？
趁雪的气浪，未成形而飞走。
这鹿车来自哪里，谁能坐上？
感觉是从湖湘而来，一路缤纷。
他因怜惜五帝不能再世而泣涕，
凡写到的，皆为凤鸟，簇拥跟随。
又有骑着青牛的人，气闲似雪。
瞬间从岩石中消失，没有退路。
之前就有穆天子活动过的痕迹，
尔后，又有王母飞行过的踪影。
周公持重，什么都是他；无中
生有。氅衣者正散石，雪就是石。
有杜甫峰，有李白冢，若天空中的
海底，语言精确而透明，似雪。
有小谢河，铁马的冰河消融。
有逍遥客，鲲，垂钓者不知其名。
我觉得没有人在此修仙，最多到过。
雄美阔壮的昆仑不留虚名人——
1. 虚
雪是岩石的果肉，或岩石
是虚空的汽泡。
岩石是可以骑行的梦，
云是语言行迹的胎记。
怎样找到羲皇的住所？
他最早抵达，他认为
这是华夏人文的祖地。
我看是只为表现纯粹。
因此环境恶劣，不在考虑；
那是让人去克服的东西。
如果是仙和非人，可以忽略。
可轻微地作为艺术……
因此十万大山。出塞，
或窦宪的军队行进到这里，
他们承受的是生命之重，
而昆仑山上的人早已除之。
但尽管如此，仍有耿彪、
郭昕的痕迹。
他们为一国的悲愤荡气回肠。
昆仑山上的雪是听众……
2. 虚之谷
但这只能从山下，发现昆仑之大。
可能想象过，但从来没有纵阔过。
有时候只能用天山类比，
明月出岫，用的是佳能。
高适用的是写他老板的词语。
但是没有发现昆仑其上。
其上是寂静，是呼啸，是透明。
龙车和鹿车都可轻易抵达。
但是他们去了又消失，
只化作可以看见的。
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像胸膛般
立于眼前。眼前的梦幻。
他们组成奇玮景观，可以
取道于穆天子，但不能得罪王母。
可以与翩翩的羽毛热恋，
但不能让土地公不知晓。
似龙之躯静卧，行进在
鳞片间。似地之母侧身，
甘泉从那里流出。
每一处皱褶都有故事的触动。
3.屈子
屈子多次驾车于此，他看见了
什么？或他想见了这里的什么。
能否到他的洞窟中看看？
他的诗赋难住了我们。
在湖湘时期的自由的心，不是
在此可以想见的。
在此处，他反而规矩起来，
不再是那个伤怀国恨的他。
一身白袍坐在雪墩上，
又立于九千仞的悬崖之下；
他写诗赋的心，
有急于赠送来者的意思。
是否对千万后来者着急？
他觉得自己是个自由体诗人。
没有框，或框尚未框住他，
格物、致情，他物即自己。
自然中的物都是自己的映像。
无论吟或哭，我笑即他笑；
唯一的道是德，德可布天下。
德有时是雪，可食亦可吮。
4. 穆天子
大臣们都没有上山，眼看着
与王母相会。王母掘瑶池，
她用一个衣角便裁掘完成。
王母引凤凰，凤凰第一次
飞得这么低，让别人看清墨线。
今天的凤蝶就是学习它的样子。
凤凰来，百鸟归，都不怕冷。
下边的臣子又急切，又描绘。
急的是东边的事，卫国造反。
欣喜的是终于与神话中的圣母
攀上了亲。传说王母旋九天
而成昆仑，就像九根凤羽。
穆天子指山为兽，指洞穴
为猛虎。同时又让部分臣子
登山（仙），为他守界——
既守阳界，又守阴界。
他们在蓝宝石下的爱情——
抑或他们进去与飞回来的情景
有人看见：花卉变成了少女，
唾液和汗汁变成了河流……
5.杜甫
去了每个人心中的杜甫，
困顿地忘记自己的形象。
他烦恼于自己
去了太多中国人的心中。
——只是做了一个诗人
该做的。“轸怀兮
昆仑”，那是他哀伤
自己的祖国。
见到杜甫时，已拜倒在
屈原的雪雕前。他没有理会
我这个年轻人。
我才将他们俩的塑像搞定。
有一座雪峰自称就是他。
顺着这条线看过去，屈原
就很远了。
他们都擅长挑拣精美汉语。
就是所有，
皆为心灵。
有对纯粹的梦的追求的心灵。
如最远古的，那几颗。
6. 李白
浪漫李白，以雪为鹤，
以明月为雪衣，
那冢是他自己假堆的。
他的气息经常来昆仑。
从碎叶城出来时的雪马，
跟丹丘生时的那一段。
李白说，他是个孤独的人，
他的独孤就像整座昆仑。
神采飞扬，上天入地，
那其实是反的。
是禁闭在孤独最深的门中。
与神仙们也只是招呼一声。
但万有喜欢他，穿着彩衣，
循着他的词语找到他。
李白说大唐也是孤独的，
有繁花而盛覆雪的孤独。
李白说他有一个秘密，
就是写诗只循着气息。
昆仑虚，气息之——
皆可化之，皆可擒来。
7.周公
周公、孔子、庄子、小谢，
他们围成一个半圆，
在山顶召开会议。
每说一句话山下就葱茏一片。
更远的城邑放出光芒。
人高挑聪颖，
水知鱼的想法。
周公在用八卦写一首大诗。
对人的尊重，
就是对诗的严格。
就是区别万物的方法，
当然也可合为一体。
山上狂风是须，
事物精准识别自己是谁。
只有听了周公的话
才可以老去。
众人最在意的他手上的符号书，
孔子后来整理时，
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周公可能的苍茫暗示。
8. 老子
至函谷关，就未知去处。
他骑的青牛
是大问题。将华夏
留在身后，可能有至上考虑。
哪知他在这里。
他的青牛温驯地伏在身边。
没有变成岩石，
况且岩石也是透明的。
事物中都有道——
要用本心去问。
昆仑山就像一个巨大的虚空，
仅生命在求道。
他与周公是两套系统。
与毕特哥拉斯更是不同。
老子并不习惯与人讨论，
但孔子承袭了讨论——
能看见数条智慧线交会，
我想多看一会儿。
就在昆仑山的上方，
有时在蓝冰的下面。
9.又有
又有其他人赶来，如三曹、四萧，
谢灵运、陶公……
他们就像雪中的灰点，
不走近不知他们是谁。
昆仑连着喀喇昆仑，又及中亚。
仅赶路是难以抵达的。
到了有什么收获——
也是我的难点，不知
他们在哪个大厅——
他们间会争论吗？
最早和最晚到的
是同一个年龄吗？
我不好具体安排——
我知道他们都在山上。
人文荟萃，是没错的。
玉皇和王母做总召，很有可能。
要怎样钦定他们呢？
就像天空中星罗棋布，
各就其位。
这可能就是写诗要做到的。
10.不留虚名人
星宇运转而显人文之宗；
万山积雪而留卷舌。
昆仑山的寒冷与方块，
继续它们的寒冷与方块。
从下往上看仿佛有一方瑶台。
峭壁上的蓝冰抛下空间，
再往就下是更遥远的悬空，
仿佛浮在虚空的海洋中。
如同在南极看到企鹅，
总有华夏子民，迷人一跃。
词语的自觉，不知何时燃起。
就像基因向往精神的祖地。
啊，星宇运转而显人文之宗；
万世重力却得漂浮——
那么多贤达、先知——
那么多铜锤、防坡石——
当向更广远的地方漂去——
雄美壮阔的昆仑不留虚名人。
雄美壮阔的昆仑不留虚名人，
将向更广远的地方漂去——
2024.9.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