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网
主题 : 诗六首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22-03-06  

诗六首






出洪都新村记





罚他们整整一个世代的光阴。
            ——摩西

从洪都新村出来,第一家店是申通快递。
只有两平方米,以前怎么开也开不出。
一家卖油条的摊主现在熬成了老妪,
之前是清丽女工,老公从不帮忙;
现已成老手,常看见老公的影子。
往前十步。左边瓦罐汤店、右边水果店,
两个老板都是胖子,一个是本地罗汉,
另一个是外地客头。汤店边一家包子铺
之前的老板娘十分漂亮,没两年去打麻将了。
现在的小两口朴实,没有经营外的非分之想。
水果店前的早上与傍晚是两排摩的大军。
都是我熟悉的师傅,有一个从小伙熬到了
中年,没有老婆。曾问我能否帮到他的肝病。
再往前是两家杂货店,都是本地住户。
都是年轻人,开店十余年,都发了财。
我更喜欢前面一家,和气生财,他便是。
两家杂货店间有一家社区诊所,我儿子
是那里的常客。其间我看见一个妓女
微笑着,在那里挂诊。对面有一家酒馆,
十年前我常在那儿吃,但觉得没有辣源馆好,
没有小巷人家好。这之间还有一个冰棒店、
福建海鲜馄饨店,还有一家南昌瓦罐汤店。
海鲜馄饨店的老板是个粗汉,很早就让
秀丽女儿来做事。女儿由颀秀身材变成了
肥臀。由白净变成秽物点点。而他自己
面瘫了,铜人怒目,可能是因为酗酒。
瓦罐汤店的老板是一对年轻人,八0后。
创业有术,店几倒几立,他们靠美味
揽客,我偏爱那里的辣椒炒肉盖浇饭。
锁铺的老板非常熟,精神,好讲山里事。
近两年,他蔫了,面寡瘦,我猜得了肝病。
还有其他小店,不快马加鞭就走不出去了。
来到马路口,夜宵摊上,常醉的地方。
这里,发现黑帮与妓女同桌,女狱警,
那一夜我和光头拖着一名女狱警,喝酒。
竟是我的邻居,相当好客,豪迈。
今晚我和光头又去找新的地方喝酒——
根本不知道我的车会被人扎胎和丢水泥。
走在路上,两旁妓店汹涌,又新开了一家。
有一家二十年不倒。我们悄悄在摊位前坐下。



和让-弗朗索瓦•利奥塔,过洪都新村



我眼前的这位少妇,
有孤傲、高洁的气息。
走路卓尔不群,
与洪都新村形成强烈反差,
多少年了我想
一定有人会将她包走。
她走路鞋跟锵然有力,提着小包。
孩子也要得比较晚,
这么大了
还只牵着一个玲珑小女孩。
但是我发现
她这一回变胖了。
她俯下身给孩子
喂面包屑时,她的
脖子和胸脯再也没有那么挺了。
似乎开始适应
洪都新村的生活。
就像青荷终于有一天
不再怎么挺拔。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
身边瞧着她的三轮车师傅。
不晓得她有没有看
街头黑帮主持的饭局,
社区医疗所里着急挂诊的
妓女以及黑夜深处女孩传来的幽幽求饶之声。
看来她打算和我一样
在这里变老,在这里变得十分臃肿、低俗,
在这里像黑帮一样呐喊像妓女一样,
男的变成黑帮,女的变成妓女。



与米迦勒,天使里都会有谁



米迦勒说,几乎一夜之间,
他们收手上岸。
他们或跑摩的,或开杂货店,
有人开了一家小姐店,
有人仍在菜市场收取保护费。
没有事就伏在柜台上
打量进出的民众。叉在靠背椅上的双手
有如一幅油画。
如果是一位女士而不是匪首多好,
如果不是匪首而是他的黄金项链多好。
如果有人招惹——
就上前推倒一堵墙!
他静静地观察着进出的人,
彩色河鲜般的年轻人。
当他觉得今天没有机会,
就转身擦自己的桌子。
事实上,近几年都没有机会。
当我闯进,一个戴西式礼帽的
三轮车师傅的车里——
被告知他是这里的鹅头。
他跟我讲起了,新近三个天使
闯入洪都新村的事。
天使们在桌上谈判,其中一个
忍受不了人类的陈词滥调,
就直接想上去抡拳。
而我想这三个天使里都会有谁。


新洪都新村

不同于夜晚,这是白天,广告凌乱;
购两个包子或一盒拌粉就去上班。
人们匆忙,孩子们稚气而被动,
绝不会有人在此钓鱼,绝不会回到赫拉克利特河。
锈蚀的铁门后面,
是昨夜只亮粉灯的房门。
孩子们对着一盅瓦罐汤呵气,卷曲的粉条,
被水汽穿插;碎在地上的昨夜被砸坏的车玻璃,
没有人控诉。
猫懒在水果摊上,老人以其人之老,拖着病。
肥臀的女人,昨夜淋浴不拉窗帘的肥臀女人,
此刻妖娆屁股反面的大“V”。
有人在穿丝袜,就像收管一只豹子,钻入她的大腿。
耳边还有另一只。男人没有了灵感,没有了冲动,
他要加入下面出征的队伍。
即使楼下有一场恼人的法事,也不会转身,因为很难
找到自己的左边。
就像这些车子,昨夜的守梦人,它们听见
真理在咆哮,听见温柔女人被抚慰的声音,
现在它们被放出去,
如蟑螂还会在某个时候回来。
最重要的是,那黑酒馆昨夜亮如金樽,
酒鬼、黑道与诗人不分,他们
醉得一样深沉,就像为同一件事。
某一时刻他们拥抱在一起。

洪都新村生态

午夜的洪都新村,静得像一口废弃的矿井。
你待在里面,有人撞在墙上,有人被击沉在深渊。
幽幽传来一个美丽女孩的呻吟,那过频的撞击声呀。
这一次是一个花臂男子的呼喊,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为自己半辈毫无成果而悔恨,为自己坠入深渊而忏悔。


这个小区里


许多风尘女子
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就像一个好妻子、好女朋友那样去买菜,
衣着闲适地,突出自己的风情与迷恋。
  
——为什么不呢?
她们挑神清明目、小家碧玉的蔬菜,
挑红、白、黄、绿四种颜色的基督像,
有时也买一个淡紫的丝质抹胸。
  
她们有足够的能力
在此购房。甚至从老家带来女儿,
一个老资格的女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从一家老电影院开始了发迹史。  
  
我盯着她看时,她假装不认识,
有了贤能母亲的沉潜与冲突;
抑或,她早已认出
这该死的青年咋出现在这里?
  
而新一代女生,有了远离父母的欢娱,
她们只在小部分时间里阴霾。
大多数时间里是一个美丽精灵,有了天使的唇;
事实上她们还想回去,嫁一个好人。
描述
快速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