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舅打工四十年也没有产生打工文学。
我妹妹打工四十年也没有产生打工文学。
我姐夫打工四十年也没有产生打工文学。
红舅是木工,装模板的,前几天还看见他在南昌的工地上
结不到钱。他脊背上的铜珠,绝对不是词。
妹妹仍在广东打工,她十六岁去的,既没有
在那里买房,也没有在那里安家。她去的是服装厂。
是该行业的熟练工,厂可以换,而职业未变。
姐夫是泥工,他带着姐姐,从二十几岁
做到六十多岁,没听说他写了他们的艰难。
打工不一定产生打工文学。打工的人,
不一定知道有打工文学。不一定知道
要将自己的苦楚、伤痛和彷徨说出来;不会想到
这是国家命运。早年甚至是快乐的,因为
比自己家乡的那一块小地方好。他们打工
就是为了暂时的生活。绝不会想到精神
或肉体的流亡,绝不会想到这可以控诉!
打工的过程仍可以成家立业,失掉手指或
遭遇车祸;打工的过程可同非打工的过程一样。
他们肯定见过失踪或跳楼的工友,人间惨剧
时有发生但他们不会说,不构成打工文学。
更不可能夸张、虚构、卖乖。谁不是打工?
我也打工三十多年,我弟弟也打工三十多年,
我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打工三十多年。打工,
不一定产生打工文学。更不可能不辛酸,
不流出铜珠般的汗水。但油腻,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