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
认识一个女人。她喜欢在不同的男人间周旋，并且在同一个圈子内同时与不同的男人发生关系。有一次，她滑入到我们的圈子，与我的三个兄弟媚来眼去，其中两个已经上套了。
她夫君是派出所长，儿子上高中，还有三个闺蜜，按她的话说她的生活“衣食无忧”。
就是这个“衣食无忧”，使得她的私生活放任起来。
一次，她在一个饭局上与我的一个兄弟吵起来，在许多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公开了他们的秘密。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是她遇到的是一个与她类似的人，这使得当初两人的“一拍即合”变得廉价。这也不是她在乎的。她在乎的是爱情的海誓山盟怎么可以再次失效？
只是想在人群中寻找一份真情，她是这么说的。
后来，她又同我另外一个金身不破的兄弟好上了。这兄弟和我一样，知道她以前的事迹。表面上，他们像极了第三类情感，不过我这兄弟保持风度，就是不逾越那一步。
“似乎要攻击人群中的每一个恐龙蛋。”是石头蛋，也要碰一下。
物以类聚，她的闺蜜也在寻找下家。这闺蜜怎么看都像良家，疼儿子、爱家庭，但当认真起来……也像疯了一样。也不是特认真，几天后便无足轻重了。
经历这样的事情像看小说一样，忒么这就是中年人的游戏。
一位试着考公务员的女青年说
现在每天早上起来绕小区跑步，
看公务员的书，
准备明年4月份的考试。
希望我能看的进去，
希望我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主要是自律不行。
我觉得我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单身吧。
食堂
一到饭点，她们就会出现在食堂的不同角落。其他人就像被随意涂抹的线条画，脑袋都没画清楚就带过去了。几个美人就像高枝，没有人十分远离，也没有人十分靠近。他的想法是在其他时间她们栖息在哪里，是厅里的要害部门还是形象部门？他是那个被画坏了的、落了重墨的人，脑袋毫无生气地趴在桌子上。其他同事也是这样趴着，用膳。
硬 读
假装自己是潜迷。所以去过陶潜可能待过的每一个地方。有时候他也疑惑，陶潜这么大的诗人他的家乡仍有争议他感到大惑不解。他想，如果用心力去揣摩老潜可能更加可行。且江南的山水相近，他也未活出过这样的地界。这一带的山呀、崖呀、洞呀、庙呀这么多，一个个找过去，总能寻着他的足迹。当年苏轼对他如此推崇，总有道理。
他假装自己对老潜研究至深。四处夸口，幼年熟读，中年更是至臻的境界。但这有几个中国人不知道呢。如果诗篇与实物对照，诗篇中的文化、山水与自然中的景观对照，可能出一巨大偏移。语言的偏移，仿生学的偏移。
读《陶诗研究》，读《陶门笺解》，他更如坠五里雾中。不说他们硬写，至少是硬读。为写某篇文章而读一下他的诗。至于到底了解多少、考证多少，写了文章再说。他二十岁开始读他的诗，又有多少不是硬读？
下班后的生活是什么？
将近五十岁的人，还在考报税证。还像读高中的儿子一样，夜以继日，每夜写题至两点。我也曾想学会古琴，但终究没有坚持下来。说真的，我没有妻子那么有毅力。她考了一辈子证，大概能考的都考了。饭后，当看见她安静地读书写题，我感到自惭形秽。这是我要做的，记得年轻时就是这么做的。记得儿子不听话时就是这么教育他的。现在儿子转变了，定时运动，也坐下来认真读写，真为他高兴。然而妻子是我们道德和学习的榜样，三十年下来，这种的模样更为清晰。我们下班后的生活就是看书，然而我是会插科打诨的，会在外饮酒。如果不成为常态，我就可说我们下班后的生活就是看书。
拍了一条视频不发出去的原因
当时怕他的小心脏受刺激，现在不会了，他在动车上遇到了0.5米远的俊姑娘。
日记
经历狂风骤雨的一天，也是声色犬马的一天。柯尔克孜姑娘的热情无以言表，柯尔克孜姑娘的天赋和魅力终生难忘。中午接着晚上，酒一顿顿就这么喝。其实，这样疯狂的日子并不少。之前的声色犬马哪是声色犬马啊，之前的狂风骤雨哪里狂风骤雨啊。兄弟抱完一个又去抱另一个，喝完一箱又去找另一箱，都是夺命大乌苏。听说她们晚上还要去表演。但喝起来毫无惧色，更没有反应。跟以前我喜欢的一个略有胡人五官的姑娘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他们喝完后又去喝歌。而我，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又是一次做完又后悔的事故。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从今年的两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看，该奖又回到了文学本身。回到了深入思考人类/文学的本质。在中国这个环境，活久了（搞文学）会产生令人晕眩的小甜蜜感。真的以为文学是件小事，文学和艺术就是茶余饭后的小消遣。大众都在捕获粗浅的快乐，并且以为真的很快乐。作家也不必太认真，作个贱、撒个娇，挣个小钱就够了。再没人玩命思考、用生命写作了。再没有人深入探访大脑深处的智慧之门，甚至不用揭露，甚至不再询问语言，变得同流合污与全社会形成一场合谋。小欢喜、小盛世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仅公众失去鉴别力就连知识分子和作家们，也变得麻木不仁。汉德克和托卡尔丘克我并不大熟悉，但奖后的新闻效应我翻读他们的篇章。不要看多，不要长篇地读，觉得他们回到了语言，回到了思考，除了对文学形式/文体的思考，也有对人类在这个世界的作为与精神切入的思考。这让人欣喜。觉得生活中又有同路人，或者这样的同路人再次在黑夜的长甬道中摁亮了电灯。
下午
这一刻是安静的，马路遵循宽带线的安排。三十棵桂花树一字排开，拉出条斜线，紧接着黄色的人行道也拉出条斜线，中间的白色警用栏杆也拉出斜线，呈45度角，射向左上角的岭口路。对面是三幢新建的住宅楼，其中一幢23层，两幢17层。我经常倚在这厕所的一角，看下面的风景。小区里的绿植没几年就茂盛起来。我猜那些谙世有限的绿色乔木，不知道自己陷在一个深渊里。街道两侧的店悄无声息，可有可无。眼睛也不会首先落向那里。在小区门口，有时会有一个斜立人影。一个俊美的身影。她等的滴滴车刚好才到，几乎没有完全看清她的身影就上了车。不过那动作的瞬间我记住了。我们会记住许多这样让人会心一笑，却不值一提的小瞬间。今天没有女孩上车。就连汽车也纹丝不动。即使汽车在行走，也纹丝不动。突然，一名少年出现在画面的中。他骑着车，安静地，几乎双手垂立而碰车把。按说这是上课时间，他怎么闲来无事呢，此处文学不管。也就十几秒，他躲过了我的观察。
我的心情虚空地抬高眼皮，看向远处。我知道我身后和大楼的身后就是滚滚的赣江，但是我不管，它在我身后。我空茫地望向远处。一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的远处。目光只能狭隘地挤出楼盘的通道。远处灰蒙蒙的一片。从画面上看就只剩下楼厦的外廓和灰蒙蒙的一片。我知道远方是有内容的，是别的楼盘和别的地址。是可以走过去的。我知道远方还有梅岭、西山，晴好时期可以看见它们的轮廓。但此刻什么都没有。完全截断人的思绪，无法解惑困顿的人的下午。我知道，如果装上伽玛射线，装上望去镜，装上想象的翅膀，这世界什么都可以看清的。还仅可以看清，还可以脱离星系，远离文明，到更为明晰的星宇中去寻找规律。
今天不写了，摘一段对话
我:敏感是写作的基础，于写作是养分，要善用。
对方：我也想培养写作的天分，但是怕写得太俗。
我:看看大家的小说是怎样处理情感的。我也是怕，所以问过你几回。艺术跟生活相似又不同，要有恰当的技巧。艺术跟生活中的说话不一样，说话是一套语言系统，落笔写作又是一套语言系统，至于这语言系统如何，跟平常的阅读和素养有关。
我:你的天分是可以的，只是你许多方面未确定，不知自己要往哪方面走。
我:你四处飞撞，什么都会试一下，结果自己不知是什么目标。
对方:对。没有目标，很迷茫。不知道往哪个方面走。总感觉哪儿都不行。
观看所感
在一个区级演艺活动中，却看见世界级的演唱和舞蹈。真的是世界级的，看他们的着装，他们的体形，他对艺术的领悟，不仅仅是他们展示了他们本民族的东西，不仅仅是我们对他们不够了解。相对于我们的艺术，无论是人、演艺方式和理解的度，一个字：俗。我们是被世俗得最彻底的一群人，就连艺术，想高雅起来，展示时，还是俗得不行。当时我真的不想这个字，当时我也斟酌了用什么字。我为我们自己感到惭愧。我们才是区级的，可是我们还与世界级的艺术同台演出，我们还似乎有更多的满足。一句话，我们是掌握话语权的艺术。当然，掌握话语权的艺术也是美丽的。《马拉苏》史诗的演出无与伦比，马拉苏就是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祖先。他们豪华、高贵、大气，唱出的是自己的心声，而我们做作、拐扭，不明白自己。我猜我们的艺术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们的艺术家不明白汉人的艺术是什么。演出的是克州的柯尔克孜艺术团，从他们的艺术中看到了天山、帕米尔高原，从他们的艺术中看到了他们民族的精神史，看到了他们的婚嫁迎聚、生活中的情趣，看到了对爱和生活的追求。其中有一个是我认识的，叫阿提古丽，她带了一大群柯尔克孜姑娘远涉万里，从新疆来南昌。我觉得她们应该到德国去，到纽约去，因为我们一群乡巴佬看就完后就这样散去，不会激动地冲上去表示对艺术的兴奋，没有世界眼光地枯眠在狭隘的艾溪湖小区。像什么也没发生，像看完一场恶心的小品演出。
但阿提古丽仍然兴奋，她对来到中原有超越上述的赞美。
读汉德克获奖后被批所感
是的，我受够了这样的意识形态，但别指望我屈服于另一种意识形态。太多的所谓的自由作家，你们难道不是广受另一种意识形态有恩泽吗？如果你占有了一种意识形态可冠以自由，那么另一种处在反意识形态成长起来的作家就是暴虐吗？谁给你的道德标尺？我们有太多的这样的道德标尺，以为这是一个文学的捷径，多么可笑，我们国家有很多这样的作家。他们都不是为文学服务，更不是为文学思考和立命。
也说孙小果
社会的赤裸裸在当代中国应该说早已心知肚明。当自己是旁观者时，可以痛心疾首、拍案而起。可是如果自己是当事方，又恰好是事件当事方厉害的角色，是他的家属或亲人，又有几个不会站出来为自己家里人的事出头呢？如果又恰好有非常多的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你会守着它而不用吗？我们本来就是个人情社会、关系社会。如果自己家里的人犯了杀人大罪而又有机会逃脱的话，你不会去做吗？你能如此凛然且大义灭亲吗？我看到的中国亲情的社会里没有一个人会置身度外，有的人哪怕以身试法也在所不辞。尤其是当你的角色是母亲或亲密战友时。从人情的角度，从事情尚在内部运作时，每一个人都想试试。这也是孙小果案可以折腾、发展这么久的原因。
他的经历确已成为传奇。他的基本脉络是这样的：1994年10月，上警校的孙小果因轮奸女青年被法院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但随即被保外就医。自称“昆明黑社会老大”的他在1998年因涉及多起强奸案、殴打侮辱妇女案等，被判处死刑。之后他又被改判死缓、再审改判有期徒刑20年。在狱中，孙小果申请了一项国家专利后再次获得减刑，于2010年提前出狱，之后在区区几年里，他摇身变成昆明夜场老大。
在这段传奇中，有多少是亲情的力量呢？恐怕每个做家长的都会知道。
小公狗
分三次，小公狗将老家里的10余只鸡咬死了。但事后又老实得可怜，怎么打都可以，畏首畏尾蜷缩着，不呲牙也不发怒。那温驯可爱的劲儿，仿佛知道犯了大错，但放出来后又不悔改，又是鸡飞狗跳，满山鸡毛鸡腿。那血脉喷张、满心欢喜撒野的样子，即使引来我和母亲的喝咒，也无法停止。母亲伤透了心。鸡是她的最爱，是她悉心照料长大的。是父亲死后仅有的排解寂寞的方式（这对新饲的狗儿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下决心将它卖掉。
在还没有卖掉的这段日子，我为它难过。其实，我想说，当我看着青年狗儿满山满地奔跑，看着它挨打可怜的样子，和即将被无奈地处理掉的结果，我同我的妻子说：我想到了我们这儿的人，平伢里和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无题
糟糕的心情就像关进玻璃瓶的章鱼。能爬出来但要想点办法，就是这想办法的过程将心情弄糟。
狂浪
她麾下有大量女孩，他叫她妈咪。那些女孩在场也这么叫。三杯下肚后，妈咪职业装上的扣子都绷开了，能看到里面的肉。年轻女孩先吃粉，一种这里才有的熟粉。后来，她们也满上了酒。白酒、啤酒混着喝。一位穿斜格短裙的女孩将腿跨在椅上，妈咪歪倒在皮沙发上。他劝她不要喝了，她喊着还要酒。表面上，他劝她不要喝了，可心里还想让她多喝点。她是心里不想喝了，表面上还大喊要酒。她叫女孩们上，干倒他。做报道时，这些女孩如狼似虎，这回也是。这样的日子不是一日、一时，而是三五年了。
小说出新的章法
想象自己置身种满水稻的田野。水稻森森莽莽，但却是相似的，该如何区别它们的呢？我们这里的稻田是分田到户的，所以它可能有人名。用人名、不用的人名可以构成一部小说的章节。观看的递进时间就不算，这太寻常了。后来想这稻田一块一块的，大小不一，定然种了不同数量的水稻，于是便想到是否可用字数冠之以章节之名？只是这数字只要参与了修改，就可能是变动的。如果真的是变动的，倒也非常有趣。我相信结构出新、章法出奇必定是困扰作家创新的问题之一。细思下去，又想碎片法，因为水稻无论培植还是收获总是从局部开始的，就完全将为后视一样只写它的局部，就像从后视镜中看到的一样，劳动的场面和田野整体的印象肯定活灵活现。
由此联系，还想到一个以读过的所有世界名著为章节的结构方法。甚至可以搞抄几句，再掺合要讲的故事，风貌便跃然纸上。补一句：第三个方法其实不是刚在班车上想到的方法。记录这一刻竟然忘记了，于是临时加塞想一个碎片法。想到的那个方法那么新颖、那么让人快活，这一刻怎么就忘记了呢。
垃圾
任何事都有一个优美的视角平衡。即使观察一堆垃圾，在感到一通纷乱之后就会发现它的细碎之美、平衡之美、力量之美和世界万物趋同之美。就有可能发现垃圾之亮色，一块红色的三角片。有可能发现一件木器的平衡之力，那么巧妙地利用在一堆旧棉絮上。垃圾与垃圾之间，挤压、沦丧，友好、拥抱，宽容，排斥，看你站在哪个立场。它们肯定不是安排在此，显然是被推倒在此；像豆腐脑一样被推倒。它们肯定是被安排到此，是被随意推倒的，呈35度或45度角。现在有一种说法，地球上的山都是被随意推倒的，呈35度或45度。为什么都呈这个角度的呢，即使是最高的山，最小的山，都是这个样子，豆腐脑般瘫倒在地球上。我倒不想说这堆垃圾有多大价值，不想赋予它太大的价值。如今提倡垃圾分类，真的是精挑细拣的工作，看来我也不能闲着，否则会被罚款。
今天的饭局
一位过世后的诗人的儿子成年立事后请大家吃饭。他父亲的生前好友都来了。什么人都是他父亲的朋友，各行各业的，之前以为我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后来发现谁都是他父亲的好朋友。他父亲性格豪爽，好诗、好酒，比我大一个甲子。20多岁就与他父亲在他家的阁楼上喝酒。从中午喝到晚上，没有了酒又去买，买空了小巷仅有的两家杂货铺。那时喝多了就在小楼上撒尿，对着洗手池。白酒、红酒、啤酒、糯米酒，没有一种不喝的，都混着喝。醉了一拨朋友又喊另一拨，没日没夜。这样坚持了好多年。我当然是那一拨里的之一，喝多了时豪情万丈，给奥巴马写信、写诗，他父亲就给他写了一首，一百多行。读的时候感万千、泪流满面。他父亲熟读古诗，名篇信手拈来，喜欢辛弃疾。的确，辛的诗总能引发激情、浮想连遍，大概是今人古人恨不能怜惜，身份不能互换吧。我们喝酒从不去大酒店，只在羊子巷、皇殿侧这样的小巷里，我们喝酒从不谈女人，只有诗、酒和友情。
可是后来，他父亲突然走了。当然跟诗有关、跟酒有关。据说已经酒精依赖，去彭家桥戒酒两次，均未成功。其中一次戒的时候我还被叫去喝酒，我不知所以，从医院逃出来在科学路边喝起来。那一次他父亲喝得快活，可谓久旱逢甘霖。有几年联系少了，但据说他父亲的酒局没少，在那狭隘的小巷、逼匝的小厅去得多了，都觉得都是他父亲的朋友。犹记得他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和他父亲在楼上饮酒，他咚咚咚上楼吃午饭，又下楼；下午放学后再咚咚咚上楼，我们还在饮酒；他没有抱怨，只有礼貌地招呼。一个壮实、敦厚的小伙子。现在有出息了后，军校毕业后娶了老师的女儿，从事证券行业，每年回事都会深情地请大家吃饭。大家在他家见多了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经常去他家喝酒的人。今天要去的就是他的饭局。
那时
一个以前很好的朋友，她经常会邀我去吃饭，去玩，去办一件小事。形同闺蜜，形同男女朋友。即使遇见熟人，也视而不见。哪一阵我自己都感到奇怪，她将我当什么了。
我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反正就是去了，有求必应。她的儿子没会带，顺便领他去逛逛。她想知道我对某人的印象，我们在一个餐吧聊一下午。她想知道我对她的印象，她的眼睛那么专注地看着我。我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但听别人说是纯净、可靠、憨憨的。我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也没有多想，去做就是了。
很多年都是这样。回忆起来似乎很甜蜜。那时她刚从上海回来，想进某单位，咨询得让人觉得是她的亲人了。那时她的孩子小，和我的孩子一起去逛艾溪湖、去拍照、去画画、去找小网球。去青山湖边铺一块方巾，两人静坐到深夜。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就是做了，我什么也没有想。那时她的老公很忙，做生意，她的小孩只她一个人在操持。那时年轻、美丽，唯一的缺点眼睛是死鱼的眼睛，她自己也这么讲。
那时我们可以在一起做饭，一起看书，有一次甚至将她的老公请到我家里来了。我们一起吃饭。但他们的谈话有点紧张，他们带着孩子后来一起走了。我的感觉是，发生在她身边的任何一件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而我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不问原由。
我们甚至约好了一起去出国旅行，去日本。一同去办好了护照。其实，我们有一个共同要好的另一朋友。另一个朋友刚刚成名有点飘的意思。有一些时间节点和聚会是我们三人完成的，但仿佛我们更亲。她和她是要好的朋友，我和她是好朋友，我和她又是好朋友。三人经常交换礼物，也三人经常在一起喝酒。
我们在QQ的聊天记录可以按吨计算，马化腾如果存有记录应该还可以调出来。那里有许多我们谈论艺术的话，谈论阅读、体会、方向和对另一个朋友的话。有一段对另一个朋友谈论占了上风，分析了她的特点、性格、作品以及对我们的态度。现在感觉我是不是谈多了，有种出卖的感觉。但那时两人如胶似漆，没有办法。她不分场合喊人时的温柔让人酥麻。纵然，另一朋友也可以无话不谈，但那是不那么生活的那种。
后来突然改变了，变得陌生了。面貌回到了大家对她印象的样子。我回想我到底做了什么？可能是我在北京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晚上九点多，有点晚。可能干扰了她的家庭生活，其实我是很少晚上给她打电话的。那晚不一样，喝了酒，在鲁院时有点疯。不过内容真的啥也没有。后来回来淡了，形同路人。
听说她又找到了一个有求必应的人。
劝告
也不是完全丧失判断力，也知道有许多类似的传销方式，但她却相信眼前的这个——炒外汇的组织。已经入款八千美金，她说账户设在印尼。每天有45%-63%的收入，还在不断唆使亲友们加入。她说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不能忘记了亲友。我同她说这是假的，不可能有天下掉馅饼的事。她说我们已经赚钱了，她的好朋友已经赚很多。哎，套路何其相似，只是现在改成做外汇了。她说每天都能看到数据、交割单，有时也不赚钱。我说这是他们的内部网，内部网制作出的假交割单，并没有上真正的外汇市场。赚钱和不赚钱也是他们按照客户心理安排的。她进的那个微信群每天有人灌迷药，分享某某赚了多少而无实据的信息，其中有一条还说（普顿）公司收购了欧洲证券公司。但到底哪一家，并没有说。我说这是他们的文案，他们上百人每天专门有人制作文案。哪天分享什么、发布什么信息都是安排好的，且只发客户群体潜意识里最想获得的信息。这个微信群已经是XX外汇实战群第26个群了。她说她的一个公安局的朋友都进入了，已经赚一百多万元。我说这是他们夸大的信息。我的一个校友毕业后就从来没有正式工作过，就是不断搞花式传销，变着法子，每三年换一个说法。曾经他搞了一个“WV”国际旅游，也是实行美元会员制，800美金一人。当时想叫我们加入我们就是不入。他将自己的小舅子包装成港仔，他将另一个在深圳经营健身器材的同学包装成香港国际讲师。什么高大上，其实就是一农民。但是她还是听不进去。听不进去是正常的，被洗脑了。
她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但是为什么会失去判断力呢，是“人为财死”的侥幸心理吗？她的最大的一个托辞是玩玩。现在的社会家庭中大概都有几个余钱，都有不会伤筋动骨，但同时又有让余钱快速增值的心理，所以他们都想试试。我的另一个同学及其家庭曾参与网络直销。详情我不想说了。反正他亏了二十多万元，他妈妈亏了四十多万元，他妹妹亏了六十多万元。最后，对方截断的方法是说他们被公安局查了，他们在交易的网站上挂出一个公告。大概看到的人都自认倒霉吧。但问题是，如公安局真查了会让你在网站上出一个公告吗？显然是卷款、抽身的伎俩。这朋友也哑巴吃黄连，既不敢做声也不敢举报，因为都是好朋友介绍的。
我告诉她——你这个事情也会是这个结局，但她不信。呵呵，在飞来横财面前谁不想大捞一把呢？
河流
二十多年，第一次看见赣江像烂掉的死鱼一样躺在自己的身子里。或者终于可看见此前淼淼水道下的样子。是如此的坎坷不平，暗丘和深潭、险滩和泥淖并布，当循着河床往更深的水道走去——不一定能过去……河流还原为陆地，河流仍为河流的地方已经缩减为溪水。而鱼生存的地方，完全显露；鱼的朋友生存的地方，迎来一场灾难。来不及撤走的螺该钉在镇石上的还钉在镇石上，不该钉在镇石上的就暴死在沙滩上。来得及撤走的蚌和来不及撤走的蚌都在附近浅水的淤泥里，来得及撤走和懒得撤走的蚌被人从淤泥里挖出来，壳散一地，银光闪闪，被旋转的秋阳划出一道道口子。
远方有柴油船行驶，不晓得还有没有商船。下沉的吃水线使得与上面的建筑没法和谐。上面本设天水一景，落日偷心。但这一刻摔在河滩上像极了新倾的红土。不过谁也没有责怪谁，也不值得责怪谁。只是河洲更像陆地，或者河流并不是唯一回到河流，河流有可能是天、有可能是地，有可能是任何事情。
老王怎么样了
老王学的是美术，但他后来的工作是产品翻译。老王在学美术的过程其实喜欢诗，跟着老牧一同写诗，投诗。不过,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包装设计，干的是本行。后来各奔东西，厦门、广州和上海都待过，在上海的那段的日子，老牧和老王又联系上了。老王又写上了诗，老牧在本地混得已小有名气。在这段频密的日子里，他讲了他们的变故。与他们三人当初能共处一室的笔友爱人多年未在一起，他自己交了许多笔友。美国的、云南的、安徽的。他的爱人大家都熟悉，友校的，个性强烈，当初也是分分合合。其间，老王还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好过一阵子。反正，折腾着，他们最后在一起，领证生了小孩。对了，有次小孩生病他们完全没有钱，他说要把小孩送掉，大家都凑钱帮他。
有几年，他们想在一起又没在一起，想分开却没有分开。这一次老王说他们很久未在一起了。老王足不出户，平常就画画，水彩大有长进。他从上海发图片给老牧，有时也朗诵一首诗从上海将语音文件发过来。他们的友情陡然升温，每忆旧时候的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有许多女孩。每有一个女孩就会带老牧一同去看。有次去靖安，也不知道怎么去的，到了一个酒店，一个收银的女孩是他对象。见面后羞涩又直截了当。不晓得他们到底怎么样，他们在一棵柳树下聊了一阵后就分开了。不晓得她的名字，有很多不晓得对方名字的人。老牧问他她现在怎么样了？他说早忘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说“他就是个吃女人饭的人”。他的女朋友特别多。其实，他个子不高，也没有特别好的家境，不过五官可以。在那个只有照片的年代，只能用照片和书信交友的年代，是有巨大的杀伤力的。老王性格自负，难以适应社会；老王心理敏感，即使在外面买小东西，也很容易与小摊贩吵起来。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常会讲到“大器晚成”这个词，大概是暗示自己的意思。
老王跟老牧说他最近又认识了人，说是云南的一个老师。老王说他们过年不回家，直接乘飞机去昆明。他们在宾馆里待了数夜，每夜七次。也没想过是不是炫耀，大概是，大概也不是。
后来联系断了。有一年，突然听说他失明了，什么也看不见。说是球内肉肿大顶撞眼球向外推出。手术不光没钱，也很难。老王生活不能自理，没有工作，不能做自己的事。儿子已经19岁。没读书。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有趣的是他俩还没有离婚。她还回来照顾了几周。再见她时已苍老不少，但还是那个语调，还保持做事的慢动作。她说她也有相好，被耽误了好多年。这次能回是念旧。但她不能照顾他一辈子。老王住在小户型安置房里，什么也看不见。但这话应该听得很清楚。
后来被安置到老家，由七十多岁的老母照顾。他的父亲去世不久，父亲不知何故欠下巨债。弟弟决绝，大部分挂在他身上，她也被要求还款。女人哪能承受这种压力。不过，老牧在意的、最可怜的是他的母亲，本是享受天年的年纪，却要照顾这个半毁的儿子。
事情又过去五年，不知老王怎么样了。
每一处都有最美的人
每一处都有一个最美的人。二十多岁就体会到这一点。当时是在一辆公共汽上，好像是一辆开往北京东路的汽车，汽车正在彭家桥上转弯，我在汽车看见一个美人。我关注着她。在那个年龄会关注身边的所有美人。那一刻我在看她，她是这辆车上最美的人。当时就发现自己懂得关注身边最美的人，无论是在图书馆、书店，还是早餐店，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最美的那个人搜索出来。每每都能成功。找到后就幻想可否与我有些关系？其实大部分没有关系，都是擦身而过、萍水相逢，但看的那一刻是享受的，是拥有的。有次，在图书馆遇见一个女孩，想发生点关系，壮着胆儿给她递纸条，但完全没有反应。
不过，自此养成关注身边人的习惯。身边的人流、面孔，他们的神态。猜想他们的身份、年龄和职业，但猜不出来。现在也猜不出来。当然，如果她是这个范围内最美的一个，定会将她的阶层、教养和爱好臆测一番。跟踪一会儿，就能查证。
由一条视频想到的
今天看到一条库尔德民众用土豆砸美军装甲车的视频。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是摆拍，但的确反应了一个政治现实，美国丢下他们不管了。按理说，这是一条很富有诗意和反政治意涵的视频，但关注的人并不多。有良知的人基本不发声。而我看到这条视频想到了那张著名的往坦克炮管里插玫瑰、祈求和平的照片，只是象征主体不同。或许正因为象征主体不同，这条视频也只能当作一条社会新闻一闪而过了。这就是命运，话语权的现实。从艺术的角度不是有相同的震撼吗，从政治角度也应受到足够的关注呀，在香港一张警察局部举枪的照片可以联想指向大批示威民众，在西班牙、在智利也有大量镇压纵火事件，视角就完全不同了。感觉这还是长毛种族和它的附属掌控的世界，所谓的在人身上发现的那些权利，也是完全公开，也可以被篡改和利用的。我的意思是要学会对理念的发现，有时候也要懂得删除。因为，作为一个无历史、无文明，或者轻历史、轻文明的世界，仅就人而言，或许并没有被赋予这么多盔甲。
人身上的政治、文化和被赋予的战争，也并没有那么正义、公平和道义。甚至不是赤裸裸的，也不是虚伪的，更不是自我意识的。是不是仅仅是生存意识的戏闹？是不是仅仅是看戏人与演戏人的关系？多数是不能发言的看戏人，在沉默的洪流淹没了观点，被历史虚化的部分，是能够被历史虚构的人物。
自述
感觉自己既不是大化之人，也不是有德之人。年近五十，想法仿佛还停留在二十多岁，不知道怎么给下一代做榜样。原本，应予人以信任，是能给人以智慧之人。完全不是年轻时设想的自己，已变成一个令人反感的人。书，所读不多，也没有什么事业，写作已成鸡肋，已成为年轻时憎恨的芸芸众生的一员。镜中白霜，有内心最为清楚的不自信和内心最为清楚的为何不自信。不知道能给晚辈什么，能给爱人什么，无法提供术言的恐惧让我羞愧不已。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老妇人
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吸烟的习惯，母亲常常责怪她，但于事无补，一直到老年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医生劝她不能再吸烟了，否则，朽命危矣。她孤苦地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阳光照亮了她。她拿起自己抽了辈子最喜爱的青瓷烟盒，取一支，熟练地放在嘴边。一个上午了，她还是这个动作。化妆品的芬芳和烟的香味与她的生命融为一体。烟在嘴里，却不见烟圈，当招财猫定时报点，她会对着它哈哈一笑，嘴里哗啦啦吐出一团烟状白纸。
最后一次
那几天医生就是不说，问她也是应付的感觉，眼神漠然。父亲还活着，我们觉得还有希望。作为不知道在未来为何的情况下我们还有侥幸心理，还按前几次脱险的活着的状况计划着。但情况不好是肯定的，父亲可能也明白一些，哭喊着要回去。要回去的心理是真的，当他一回到家里、才进到客厅就放声大哭的样子，让我明白些什么。我们不该在外面吃饭，在回去的路上还要新田镇上吃了午饭，后又再转到镇上录入老兵信息，这都耽误了回家时间。有一种说法是出院回家要趁早，直奔家里，不能在其他做其他事。但是我们的无论神欺骗了我，没怎么重视，于是，这构成了父亲最后一次出院。
另，当日深夜父亲大哭大声呼喊的样子也令人惊吓，仿佛呼吸要歇，被鬼捉住。我们冲入他的房间才平息下来。但父亲完全不行了，一周后就谢幕。
不知道
被他拿下的女人和我认识的女人至少有100多个，我认识的至少有十来个，有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人也并不是他的情人，以他的性情，也再难有心思维持一个情人吧。他们间的关系都是短期关系，比情人的关系短，比一般朋友一夜情的关系长。这一点我不明白女性是怎么想的，是想将他确定为情人还是如他一样也只是玩玩？多数，我猜是想将他当作如意郎君，或者这个看起来像如意君的人有一段是让她疯狂的，这一点我又想，这人怎么有这么大的魅力呢？一个共同点，这样的人能说，不一定甜言蜜语至少是巧舌如簧。
女人也没图他什么，看上去有也不一定真的有不能图到他什么。分开的心理令人迷惑。恨吗，好似也一定那么恨。仿佛还能平静相处，在日后相见的日子还能表面上不静如水我不知这是怎么做到的。有时候不知道男女情感到了如此男权又女权的地步，这城市就这么多人，各行各业总可能相熟相知，他们的家庭关系、他们的夫妻关系就到了如此相安无事了吗？如果确定这是真相我会可怜刚从幼儿园出来的孩子，如果确定这是真相我会叹息那些花畔前情窦初开的中学生，还有那些一直持有某些东西的人，当他们也走到这一步，是感觉自己多么的不可怜悯。有时候会猜想那十多个女人，在她们看似波澜不惊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下，在她们看似道貌岸然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下，他们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难道，这也就是所谓的人生？是我们尚未经历的人生的一部分吗？
就有这么顽固不化
用白酒抵抗体内的痧。每两三天就要用白酒抵抗体内的痧，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我的理解是长期的侥幸和淤积的体寒造成的。不锻炼身体造成的。其实锻炼一下有很大的恢复。可是锻炼在心头巨大的障碍。顽固的观念是：这么多的农活都干不完，为什么还要锻炼。我知道主动健身已成为大众生活的主流，可是我三十年还没有从这样的老一套化开：认为做农活才是锻炼，是最好的锻炼，另花功夫岂不是毁人青山？这样扛了二十多年，真的有点抵不住了。身上满是青淤，体内寒气上升，从脚板、小腿，直至下阴，冰凉。天灵盖也是冰冷的。脑子是麻木的，神经也是麻木的。许多以前没有经历的事，现在都感觉到了。也知道这样不对，改变或者会有好的结果。可是，于我这是多么大的障碍。为什么要跨越要改变呢？脑子就这么多顽固不化。如今只能用白酒抵抗。
二对一
实际上就是泡，他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女孩，但就是要打扮成爱的面目。可能，大多数女孩渴望找到婚姻之外的爱，可大叔们不这么想，大叔们要的是你年轻鲜嫩的身体，因为他已经够老，皮肤出皱，触角迟滞，需要更年轻、更多汁的身体刺激他。所以，他会比以前表现得更勇猛、更饥渴，甚至更不怎么怜惜。
看中的是他的成熟，有比自己男人更得体的谈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有比自己的男人更加怜惜的心。可快速达成自己的愿望。甚至更加甜言蜜语。回到了年轻时的小鸟依人，仿佛有比自己男人更光明的未来。两具身体接触在一起，就如两道闪电。也提一些微小的要求，尽量不伤害他，而中年守信的魅力让她更加死心踏地。男人其实都一样，满足了他就对你百般美好。
感觉我自己
感觉自己没有主心骨，不大有既定的看法，尤其是关于历史、关于文化，基本上用否定的眼光去看待。也就是说，我不大相信我所看到的，更不相信他人所说的，我很怕他们将改造过的或片面的说法呈现给我们。这很可能与年轻时看《想象心理学》和尼采哲学有关，怀疑和质问一切。其实，我也知道历史既不是眼前呈现的样子，也不是完全脱离了原有的事实。愧就愧在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然就可刨根问题，就能得出自己研究的结果，这样子就有自己的见解了。
对待文化也是这样，由于有些文化几乎湮没，只在纸上数句残留，当置身目面全非的现玚，或早已被其他文化移植掩盖的场景，真的很难相信这就是文化的遗址，尤其是当这文化还当作是某文化的发祥地时，虽觉得难以置喙但也有未吐之瘾。如果我是专家就可以写上几部书辩驳他们。然后，写我的诗去。
还有很多方面也这样。感到忧郁，却不大确定是身体伤害了心灵；感到恐惧，却不大确定是政治黑暗带来的忧烦所致。有朋友劝我多写写自己的恐惧，身体的，心灵的；自然的，社会的；天生的，人类的。后者略符合自己的本初。并不是说前几条没有迫害过，而是说并没有将它们当成伤害，反而可能是一种成长和洗礼。如果说对人类恐惧，那是可能的。
己说
几位朋友都在举办读诗会。记得原先约定反对的。几位朋友都乐意坐到公众面前，侃侃而谈，并不在乎接受了多少，在乎的是自己在说。自己在说，大概就是这个年代的形象。无论是作家、诗人、学者都在寻找自己的舞台，然后侃侃而谈，有的还形成自己的圈子，教授连带学生，学生连带学生。舞台上光鲜夺目，看上去在讲授知识，看上去博闻强记、道行精深。但记得当初是反对的。鄙视那些话语权的占有者，恶心他们的嘴脸。我以为我们的约定有效。知识，可能不是要别人听进去多少，不是要别人掌握多少，而是要敢于表现，表现即知识。这可能就是这代人的形象。
奇怪
奇怪地去了一个宾馆，奇怪地等了很久，又奇怪地进了一个房间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他们奇怪地笑笑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他们躺下奇怪地欢腾起来。我相信他们的脸和心理都是奇怪的，他们的时间和动作都是奇怪的。其中一个奇怪地望了望窗，还有暮色的光射进来。他一定会想这是个奇怪的年代。她也会想在这个奇怪的年代自己怎么就奇怪地在这里开了房，有这么多人能奇怪地找到这里，有这么多奇怪的人找到这里说奇怪的话，他们用奇怪的东西探访自己东西的奇怪，他们奇怪的行为堪比他们奇怪的心理。总而言之，他们都说感到自己奇怪。她说：“嗯嗯。”
他的奇遇
还在大学的时候，他有一次奇遇，这事在今日仍是他炫耀的资本。那时QQ兴起，大家争先在网上聊天，他就钩到一个特别的女人。也许不是他钩，而是他被人钩：一个特别的女人钩到一个小鲜肉。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在他读书时候如约去北京见一位女网友。网友是位有钱的妇人。他被安排在宾馆包吃包住，整整七天。这七天中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她是公务员，丈夫是商人，常在国际间往来。这此是丈夫出差了，她就约他去北京见面。他还是个初生小孩，没有谈过女朋友。他说他对她的了解也非常有限，大约三十出头，人姣好，烈火金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其他原因，他感觉他被包养。也可能是一时兴起，分开后他们就完全断了联系。此后镜花水月，浮云都没有。
他是被稀里糊涂召去，又被稀里糊涂分开的。仿佛吃了一顿白食。徒留他精神的美好和感官的快乐。要强调一下那感官的快乐，此后从未体验到，他说。
劝戒
已经多位朋友劝我不要多饮酒，饮酒不但改变了我的身体，也改变了我的生活。饮酒不但改变了我的性情，也改变了我的朋友。一方面我似乎向社会打开了，但另一方面我在纵情纵欲的路上一直狂奔。在酒中找到的不再是豪情与兄弟，不再是快乐和谪仙人，而是自我厌恶的颓废与堕落。尤其是酒后的任意妄为，不知能持续到何日。许多朋友说我不该结交这样的朋友，我说是我——选择了这样的朋友。是我，自我身份的最近认同。他们渴望将我——从酒桌上拉回到书桌上。是的，记得我是一下班就在书桌上，记得我节假日就在书桌上，记得我最为厌恶酒桌上的淫言秽语，甚至厌恶酒桌上的客套、劝酒……
固然，我的酒局并不是应酬，但兄弟间的饮酒已成司空见惯，成为日常，这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活。不光是我，也影响了他们的生活。于我，主要是影响我的写作，我的阅读和思考。我不能如从前那样坦然面对孤独和思考，不能如从前那样从容、坚定，面对的是整日酒后手舞足蹈、仰天长哭的自己。幻觉中，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和正常人——攀比起来，可以像他们那样征服并拥有各色女人，可以像他们那样兼济天下。从前的我哪里有这么想过，从前的我哪里想过我也可以大摆大摇地走路，我也可以被称为老师，称为“有建树的人”。这严重影响了我的智力和以前的卑微、恐惧、怯懦……乃至天生的忧伤以及彻头彻尾的认命。
11月4日晚
的士上下来三个喝醉的酒鬼，其中两个还拎着酒瓶。他们是在司机的引领下来到这里的。司机还在约接应的人，先下来的两个嚷嚷大叫。不一会儿，来了一个矮胖的阿姨。与司机招呼后她带他们去一幢写字楼。转了好几个花圃，找到了电梯，尽管晚上11点多钟，还有许多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在醉眼蒙胧的视框里，不晓得这些年轻人是做什么的，他们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似乎就是他们要找的那类人。胖阿姨领他们上了19楼，才上，胖阿姨又在电梯里按了1楼。不晓得她什么意思。感觉是她在微信里接到了提醒，有人说他们这几人不安全。一个还在深醉中，在电梯中、在走廊中高声大叫，甚至大力地呼拍楼道里各住户的门。酒后的人就是这样，感觉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尽管有稍微清醒的那个朋友拉住，但还是一路大吵大闹。
下楼后，酒劲发作，兴意了无。也走不动了，坐在花圃的石阶上。他们两个（其中一个中途脱逃）坐在花圃的石阶上，酒意和情欲交织，打量往来的夜色中的人。远远的，树影下那胖阿姨还在。旁边多了两个不大凶恶的年轻人。他们显然在交换信息。也有新来的客人让她接应一下。来了又返回的人大有人在。我在那里欲行又止，感觉这儿的每一个女孩都是猎艳的对象。的确，当我站在夜色中被一个年轻女孩问路，更证明了这种想法。她问：“刚刚看见一个背包的人走过吗？我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信息。
陶子
温柔得有点吓人，我形容她像日本女人。的确，她的柔美、她的软语让人欲罢不能。也很容易信任人，午夜两点敢我一同打车回去，还顺道给我买了水。我们可是第一回认识啊。希望这不是欢场上的虚情假意。假意又怎样，反正甜蜜了。
戈壁
帕米尔高原的戈壁广阔无边，镶金的乌云和白云在地面上翻滚，我们知道不会压下来所以开着汽车猛冲过去，有如行走在动物的内脏中。从阿图什出城一路向西，经过无数个某处，其中有一处好像是监狱，外型好似饭店，在夕光的照耀下并不觉得恐惧。与我们一路同行的是高压电线塔以及两侧的额尔昆仑山与天山山脉。额尔昆仑山混沌高耸又迷蒙，与云团融为一体；天山山麓洪荒初开，赤褚白三色山岩风化脱落，没有人助一臂之力将它们化为泥浆。这时候很难看清戈壁的细节，只觉得是个巨大的盆地，盆地中没有水，零星嵌着野花与芳草；偶有因巨流冲刷而成的临时河床，河床下湿漉漉的，告诉我们这儿刚下过雨。行车途中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狼，也没有看见野驴，两小时没看见牧马人和人家，找不到参照物。只有沥青公路蛇隐在乱石丛中，好似刚脱去的蟒皮。西边的天空还算光亮，最后一抹阳光映照到每一座山崖，好似当地人挥之不去的头巾。
纳凉
那时候喜欢待在栗树林中，孩子们穿着短裤坐在栗树林中，整座树林就像空调房，鸡和狗都喜欢同大家待在一起。栗树叶浑圆而阔大，四季常青，它们磨擦起来的“簌簌”声让人入迷，尤其是睡得疲倦眠虫入眼的时候，就像有人合着脑间的拍子轻轻地哼唱。正午的太阳就像财叔的歇后语，猛烈而毒辣，枝叶间的爬虫不少，但我们懒得理会。如果有风吹来，那就会构成一阵小小的骚动。树林会像波涛一样涌动起来，树叶会传递消息，树枝韧性十力，撑枝一般顶住这些浓密的小盖碗。孩子们比风作沐，仿如站在水帘洞前。这时候也有入梦者，毕竟栗林中怪石嶙峋。梦中的那人发现自己梦入一条花蛇。先是发现一条大花蛇靠近自己，想吃他，他的身子也作如花蛇扭动，从一条长石翻滚下来。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着，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腥红舌道，看见一条花蛇在做梦。这蛇梦见自己从一堆乱石中爬出，想要征服青石上的那人，结果发现那人也在做梦。那人的梦与自己的梦相遇，天衣无缝地巧合上了。巧合时，连烟都没有。当入梦者醒来，就是他惊醒的一刻。他自己连同纳凉的人们，惊讶地看着他转动着蛇一般的身子。众人惊异。但片刻之后，也就恢复了原貌。
一句诗
世界不黑不白，我也糊里湖涂。
画面
狮子奔向正在产子的角马。角马起身逃跑，留下世事未知的小角马。不知凶恶、杀伐正在发生。要站起来吗？它本能地产了起来。这样的意外干扰了狮子的初衷，它由奔跑变为停滞，理解了一下眼前的一切。有些事当一理解，便跑远了。就失去一次机会。相互对望了一眼，角马留下窘境让狮子处理。狮子本能地舔了舔小角马身上的血衣，并没有及时下口。它也是做过母亲的，这小角马是交给自己看守还交给意外呢，它自己也不知道。
要学会努力
儿子有颗敏感、脆弱的心，对考试成绩特别在乎，每次月考之后，就想回家。当天晚上就想。他说寝室里太吵。大概他太想做一位优异者，又大概对这样的优异还不大自信，所以，在成绩出来之前他很想在母亲那里得到安慰。他母亲也没办法，向老师请假准允他晚上回家。今日周三，我会去接他。我们也不好激烈地反对。毕竟，半年来他是有改变的，是认真学习的。可能我们说过他有些地方不够细致，或者学习方法上有些问题，所以成绩不能蹿上去。他介乎好生与优等生之间，要成为优等生，似乎欠临门一脚。当我们这样分析，他是反对的。但我们知道他是在乎的，很想考好，尤其是每次考试后很在乎自己的成绩。
其实，如果真的考得不好，未去名校，不成大材，父母也不会怪罪的。我们是督促他抓住机会。毕竟，我常对我的爱人说，我们是智商不高的那种，是普通从农村入城的第一代，读书不可能轻松，但要学会努力呀。
小忏悔
有时会忘了会财叔，他也死了，他也应该被纪念的；就像他在生一样，很多时候我们没有记住他。一个原因是他出远门了，去别人家做长工了，没见到他是习以为常；另一个原因是晚年他在敬老院生活，鲜有回来，只有逢年过节才可能看见他，以至于他死了，埋在对门的小山坡上常有未记起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记住。我想见了他，但没有去做。这是一种亲情的疏。——可能是之前同他有点距离，所以有关他的事、他的生活总是没有特印在心上。其实也印在心上，是刻得没有那么深。没有德叔那么深，没有我父亲那么深。就像不大熟悉的句子不可能快活地跑到我的笔下来。又由于他们逝世的日子如此之近（与父亲相隔一个月），我们一门心思记忆我父亲的事情，所以，在一周年的日子忘记他的事情是不对的。他也躺在那里，按量子态看着我们。好在他不计较我们，他一生如此孤寂、隐逸，想必死后亦如是。
问
如何认识这个国家真的是艰难的事情。通常大家都不用去认识，就像我家门口的大樟树，它是不会去考虑十甘庵的环境的。十甘庵的天、十甘庵的人到底如何，它肯定不会、也没法考虑的，但樟树森森莽莾、枝繁叶茂是事实，所以讨论或认识一个国家可以从这个国家中的人认识是吗？
所以
事实（故事）甚至奇迹，并不稀奇，因为这些生活中常有；而新文体和新语言是稀奇的，因为不是所有人能做到。所以，诗人们，这就是为什么诗歌的语言和文本很重要的原因。
***
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探索了多少才算认识了世界？于我，世界可能就是十甘庵的样子。十甘庵是中心，其余为外部。
小游戏
团建运动会上，几个人抓住她的胳膊和腿，她侧立身体探空向外。他趁此摸到了她的肌肉和腿，这个曾被他写进诗中并不大熟悉的女人，她的身体有别样的芳香。她侧立探空向外，不为别的，是在拿一瓶本可从地面轻易取走的水。
甩锅
我的身边没有大事，或者感受不到大事，所以无法写出泣血、痛疼的句子。我的大脑被无知石化，我的精神被麻木强奸，我的身体被病痛折磨，哭喊和血，感受不到它们的尖叫，虽然可能每一刻都在发生。
写作是件艰苦的事，几乎想交给下一代。
文竹君
干净的女孩被她的父亲护着，一张十二岁的脸，仿佛被天使吻过。难以捉摸又仿佛能捕捉到她的想法，秀发长过腰身，又因混乱而遍及全身，他的父亲抚摸着她，又吻了她。可以想见，未来她必定又是位耀眼的明星。
****
德叔从庙里回来了。家里不好住，废弃十多年了房子里到处都是灰，杂物上也是灰，以前认为好的东西全变成脏乱的旧物，床、介橱、禾桶、水桶……大物件还能看清面目，小物件诸如衣物、碗筷、锅……阵亡了一般惨不忍睹，装了或预备装农资的编织袋、塑料袋早被蟑螂啃得千疮百孔，农具也大部分不能用，门和窗户也都关不好或关不动。怎么办呢，其实很好办。请人将他的房子上的瓦重检一遍，将房里的泥地铺上水泥就行，三五天就可完工。
***
团建队伍中其实是有几张可爱的脸的。都是不大熟悉的同事。我还能说有几双结实又饱满的胸吗？看那没被撑破的衣衫是这样的，看她们奔跑时颤抖的劲儿是这样的。这会儿大家都很放松，做着自己的游戏。我呢，由于对她们不大熟悉，所以就多看几眼她们。多看其实是了解她们、熟悉她们，当然，如果在不大熟悉的情况下能够服务她们，就更好。
***
这时，如果词语和意识混乱会构成新的语境，会构成一种语言中的秩序，这秩序区别于自然景物中的逻辑。当然，自然景物的逻辑也是预设的，我是说，当进行自然的描写时，自然景物与词语相遇如果产生意识混乱，会构成另一种奇妙的语义，这语义中的魔镜效果会烘托出一种新的语境，这时只要顺着这语境扩写下去，就会构成绘画效果的作品中的奇景。而这时自然的景物跟这关系不大。
***
有五六十个人沿一条旧河道攻上来，攻的时候其实是呐喊、乱放枪，使得我们害怕。但是，经过前面一个小时的互射我们已经对子弹麻木了，对他们用人海制造的恐惧不以为然。何况，我们这边也有四五十个人活了下来，也打算跃出壕沟冲出去。
真正受到惊吓的是藏在土层里的地鼠和半坡上的枯樟叶，地鼠看不见，被击中或被踩住想必瑟瑟发抖。枯樟叶本来就听声辨物的，去年砍树人过来就没让他回去，当时听见他“簌簌”地淌过果岭草的声音，但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被会一颗石头拌下去没有起来。这会儿这么多人声使它失去辨识能力，叶子就像鼓动的耳膜，半翻侧滚，它没法辨识这两支队伍的脸，交战的原因以及正义或非正义。
同伙
他是同伙但去调查杀死他兄弟的人，与此同时，警察也在调查他为何去调查杀死他兄弟的人。他调查到警察也是他们的一个同伙，与他们的一个同伙独吞了那批珠宝，是警察趁调查之机杀死了他的很多同伙。但警察又被另一个同伙杀死，因为这同伙是警察和他的兄弟的共同朋友。见此情景，他觉得他的调查毫无意义。但过程发生了。他在调查的过程中杀死人的事实发生了，所以他也是同伙。事实上他也是同伙，只不过是想做一个善良、有良心的同伙。
周日
前面的丈夫不大好意思，可能是看见我在后面走不大好意思；后面的妻子没有看见她推着婴儿车“嘤嘤”地叫“老公、老公”。他们在花卉市场选花，大概是想新饰一下他们新迁不久的新居。被唤作老公的人步伐比正常人快，按我的经验是有意快些，他一边走一边敷衍地问“这三角梅要吗”。感觉这语句他问过很多遍，向不同的人问过，买花的经验也是不止这一次。他的体态有些变形，头发明显被染过能看到发根整齐的银色，耳下的腮帮有些膨大。而妻子的豹纹小屁股顺着走路的姿势波动，有点小跳皮；她的发质柔顺，被一只黑色的紧发圈收住了。我没有去看她的脸，也没有去看婴儿车里的孩子。我可以去看但觉得没有必要。唯一替那位大叔担心的是，拥着这么鲜嫩的身体他怎么可以睡得着？
人如何不荒谬
出现这一句话时，还没有下一句。感觉什么内容都行。可以现代剧作之问话，可以是人活着的现实存在之思。答案是肯定的。人存在之困境，思考之困境，人性之困境，尤其是人性之复杂、之无解，让人觉得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们崇向爱，崇向理性，崇向付出。纵观世间人之所表演，人之种种形态，人之兽性、人之恶，已经到了自己让自己恶心的地步。所以，我们崇向爱，崇向理性，崇向付出。
这里似乎不需要举例子。翻开一下人类的文明史就知道。尤其是近一百年的发展史、思想进化史，看似趋于合理，实则更为饕餮。人如何不荒谬？几乎没有可能，最后只余“我们崇向爱，崇向理性，崇向付出”之哀号。
啤酒公主
此人即江湖，是南昌市夜场的酒鬼。是南昌市夜晚酒局中喝不倒的女人，她说一夜要喝六场。主要活动地点在西湖区蛤蟆街、建德观街一带，上周在上水小馆吃饭，今天又碰到了。这是一家新开的小店，自己因为朋友续去而她又在这里了。十多年前就听过她的名号，号称啤酒公主，她爽快地就进来喝上了。我们拿她没办法，同大家熟人一样，啤酒一圈圈地轮过来。听我的语调，就知她是高声说话的人，自由得让人觉得有所距离，她说这一片，南昌市没有她不熟悉的酒店，“不是哥，就是老弟”。我信这就真的，因为我这里有一位啤酒王子都不是她的对手。的确，12瓶后，她的脸色没有反应。她是推掉了前面的一桌而到我们这儿来的。大厅的那一桌，一个高发际线的中年男人，慢长地约到了她，喝了半斤，晕晕乎乎地走了。她很不适应。她说她从不与人单独吃饭。他是约了很多个女人被爽约后，才约了她。也只有她，赴约了。
***
他带了一个以前作为他老师的女朋友来过他的生日，好兄弟每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日子请酒，坚持十五年了。这女朋友也只能是他的前任，相信饭后也是想整点事情的。本来，我们以为他会带他最近好上的我的一个女性朋友介绍过去的公司女助手，但酒醉之后，这位还是两个孩子的妈的前老师与女朋友，就先撤了。其间，他开玩笑说，“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中年男人的玩笑，多半是真的。他还说他现在的女朋友都“95后”，记得他以前还说，就是没搞过“90后”。酒后，大家各自回家，而他不回，要去公司睡。听与他同行的一位兄弟说在车上他就在约一个妹子，让她来陪。他就是之前说过，有几百个女朋友的人。
邪乎
怎么自己预言家似的。现在连两间公司都死掉了，她去一家死一家。之前就说过，她的眼神中有莫名的忧郁，按农村的说法是煞星。她不主财，不旺人，有点妖，但并不是很妖，可是她的确有点邪乎，跟谁走得近这个人就有可能倒霉。不是咒她。早几年就有这想法，隐隐的，说不清楚地藏在心里。她没有主动害人，也没有要人钱财，更没有去骗人感情，按现代标准，甚至是个洁身自好的女人，但就是邪乎，谁跟她走得近就可能出状况，现在她任职的这间公司又倒闭了。之前，有个仅仅同她走得近的中年男人，竟然莫名地死掉了。
如何写
处理诗的句子大概有三种办法。一种是外逻辑性的，这种办法风险很高，诗很容易平淡枯燥，诗人多以激情和内容（情节）的充实来弥补。早期诗人多用这种方法。另一种是诗句词语与词组间的缠斗与扩张，造成诗句的多义、意义的模糊与似是而非，来完成诗作。这样的诗有时候很成功，有时候云里雾里。其实我最钟情的是第三种方法。就是诗句间的扩充与填补，既有通感与修辞的作用，也有辽阔之外“跳喻”的影子。就像在一个句子之前与之后，找最佳的媳妇（句子）。也不是找到了一句就是这句。就像指定某人，我们可定义为他为父亲。我们不是要找他的儿子或妻子来确定他。虽然这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这是最简便、最为省力的一种方法。我们可以他的肩膀和坚毅的目光，可确定他为父亲，这方法也不是全对。还可以深入思考，或许他才从战争上下来，城里没有一个人，那么看见他的第一双眼睛可确定为父亲。这都只是例子。说白了就是让我们不妨智性地思考、找到“最佳的那一句”。如果诗中所有的句子都这结构，这多像碳元素的结构，用时兴的一句就是多像“区块链”。那么整首诗就会非常好看。也可以举例，我们来看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黑色的山》的第三四句：“我们在车内拥挤。独裁者的头像也被裹在/报纸里。一只酒瓶从一张嘴传向另一张嘴”。以我的经验，这三句间的关系绝不是语言的第一关系，是非常用语言，甚至不是一般诗句的语言间的关系，至少用联想和想象是找不出这样的语言的。“一只酒瓶从一张嘴传向另一张嘴”，这是在写大伙在喝酒，但是我们大多数人，按照前面的语言逻辑关系，我们决不会拐弯抹角只局部镜头般呈现酒瓶与嘴发生的关系。我们多数人会用俗句和主观性的语言，来过渡。再往一下句“死亡的胎记用不同的速度在大家的体内生长”，这是写车速过快很可能翻车吗？我们可能抓破脑袋都不会这么写。而老特懂得这么玩，不动声色。最后一句“山顶上，蓝色的海浪追赶着天空”，令全诗达到完满。写席卷云舒，白云追逐着天空，我们一般也不会这么处理。对了，古人会这么处理。
还有一个行家是杰克·吉尔伯特，他的大多数诗篇都是这个样子。他是在用智慧写诗，我觉得不仅仅是智慧，还是在用智商。因为这样的作品是不可能用知识来完成的，甚至不仅仅是用经历和思考可以完成，一定是要懂得词语与句子间的关系的，懂得思考背后智商发散出来的语言的秘密。或者说懂得作诗的秘密。我觉得我自己的一首诗也这样处理过，注意了语言间的分寸。
在老家，
读R·S·托马斯的诗，
发现沟壑的呈现可以是另一种方法。
可以精微地聚拢，微毫到杂草的葱茏。
你走过去，必定有一支同你打招呼。
你是那样的快活，在山冈上吃一只甜瓜。
看着刚刚忙完的水田，还有一人
在那里除水草。他的双手，插入泥浆
——就像做爱。如同你之前的感受。
——《在山冈上吃一只甜瓜》
能看出来，句子间有一定的呼吸空间，写它时也甚感愉悦。但这样的句子间的关系还不是最深层的呼唤，最深层的呼唤应是华莱士·史蒂文斯、哈特·克兰和菲利浦·拉金的的部分诗作，读他们的诗要有非凡的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