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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葬会财》创作谈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22-02-09  

《葬会财》创作谈

  

   其实我是独爱这首诗的。
   这首诗有我喜欢的神秘和地理学上的陌生感。别看语言有点生硬,甚至还有点咬牙啮齿,但它的确是我真实的感受。写它时几乎不加入想象,完全是真实经历和现场的观察。就我个人而言,它还是一次诗歌风水学的发现。因为我觉得诗歌和风水学一样,都一样神秘和古老。这次,我终天有机会将它们糅在一起。
   起因是死了我叔叔(会财),一个永远值得怜悯和同情的人,他七十多岁终身未娶,我猜他六十岁之前未碰过女人,死之前在敬老院待了十年。他做事是一把好手。年轻时多给人做长短工(都什么时代,还有这活),给人挑粪、挖山,但往往结不到(全)钱。熬到六十岁终于有机会去政府提供的敬老院。前几年身体健康,在那里养猪、种菜,是一把好手。我几次去看他,都看见他在那里扫猪栏。他永远是憨憨的样子,回话语带模糊。这模糊又似乎有意。其实我觉得他挺聪明,几次对话他歇后语一连串一连串地说,全是袁州土话。
   可我没有更多的机会了解他,我长年在外,一年也只有一次,去看他时听他讲几句话。我一直不知他有病,直到他去世前的三个月,他说了一句话让我羞愧没大引起我重视的话:
   “波伢,我是有病呀!”
   作为他的大侄子,我应该勇于担当才对。而当时在集会场合,一场亲戚的生日宴上,我没能重视。
   作为内心敏感的人,他说这话时内心还是有所警惕的,当时我发现他的面相变了,一张寡脸,皮青而灰,下坠。后来了解,即使当时重视起来也晚了,三个月后,他走得比我父亲还早一个月。当我们悲痛地埋他时,父亲还煞有介事地强站起来远远地看他,算是相送。
   我将他的墓选址在我家对门的次积山上。那山已经葬有很多人,本族的、外族的都有,小时候捡柴、放牛、去上易家冲做事经常经过那里,近些年挂墓每年也会去一次。它被一片杉林和樟树林笼罩,实际上是被更多的荆棘、柴草和芦萁笼罩着。
   我领了堪舆师去(觉得堪舆师是一个神圣、神秘的职业)。他随便一弄,罗盘才拿出来就放回去了,说:“就这里。”坟址就在山脊上,循了旧坟的方位,就这么定下来。剩下事就是我们亲属的活了,砍油茶树和杉树。说要吃露水。这些我在诗中已写到。写的时候我再次回忆了这山的特点、这墓的方位以及其他墓的方位。这山中还葬有德叔的夫人、我的婶婶,她死得更早。回忆时我想起堪舆师选地时的奥秘,没有说出的奥妙:无论新坟、旧坟,都对上了对面名叫人沉上的大坟山。那是别人家的祖坟地,至少有上千座墓,小时候最惧怕去那里。而那里,就在我家房子的右侧。除却高低落差,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这边小坟山上的墓完全对上了对面大坟山上的墓。所以这时我看出了风水的门道,“呼应”。就像写文章、写诗以及其他艺术,葬坟也讲究呼应。后来看看其他山上的墓,除了讲究山势、眺水、左青龙右白虎,若附近山上有别的墓,他们在选方位尽量做到显露(吃露水)时,也会讲究呼应,就像以旧带新,坟也有一种传承的意思。
   对门次积山上的两溜子老坟,就像一对双排扣,已经日积月累地在这里遥望。它们长久地沉默,又说着什么(肯定说了我不知道的什么)。加上有一个时期,我自以为可以与它们对话——我曾想化身山口道山,与它们一一对话,这敢于对话的心理当然源于恐惧,是深深的恐惧假使我——有能力同它们一一对话,进而成为朋友。还有,就诗的幻觉而言,我以为对十甘痷十分熟悉,可以成为这里……所有事物的朋友,可谁知道呢?
   所以写《葬会财》时,我掺杂了各种复杂的心理。


附:


葬会财

坟也要相互呼应,也要活,
也要吃露。比如向阳的人沉上
与背阴的对门的靠右的这个山包。
上去找坟穴时,全满了。山脊上
斫开芦萁、灌木全是两溜子老坟。
原来先人早就这么想,隐藏在
这密林中,殁在我知识框之外。

它们才是天门互对,君子互峙。
地仙找方向时,也遵循这份古老,
侧偏对上对面的大坟山,我害怕的、
常有鬼儿唱歌、我家侧面的大坟山。
找不到地儿,就在两坟之间吧,会财
也没什么家产,死后也只是一个灰盒。
但还是要斫出一片天地,要吃着露水。

我就不知,这儿咋就成了风水之地。
前山走草龙,似与不似,坏掉的一趾;
后山似蜴,莫不也像一趾?山龙错向
而行,相遇了无互看,其中彼此都有
一趾,漏向对方。呵,我家先人就在
这巨趾边上,创建家业;呵我家先人
死后还有什么可说,只有殡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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