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凡自然之物，皆伏土丘。
皮植之上，又有兽禽。
尤其是这禽，高蹈翱翔，
可谓灵性之物；其凿空
骨管而有别于沉重之物。
又有或不在乎液体者，
以水作空，竟如此自由。
唯人似乎别样，既观察
又内省。仿佛天降之物，
逐水或在三岔要点之上。
遗憾的是同族累集者众，
但发现眼界之外之物，
于是有盗火者；于是有
暗波，界外如此神奇无比。
或本就是神奇之所，兹
以感官视物，以内思编造。
此物是彼物的接收体，只待
发现那线。此物是彼物的附体
如果继续以内视来看。
本该就是这样，悬于空球之上
灵异机器，但过多关注自己。
感知这，接收那。未知
如同玻璃空阔明亮；或者
并不是未知，本就袒露拾撷。
眼下的工程，可能走上歧路，
完全可用另一种方法呈现。
而深陷此中，何以得门？
以为除掉自己，斩断快乐。
二
起初，唤做什么？
我们聚在一起，听人教诲，
大家都没有名字，没有身份。
于是观察清泉，树叶或自然。
以叶覆身于是有了叶之名。
这么说我们都以自然为饰，
至今不能定义确切的自己。
介于万物，介乎四面八方，
但都不能确定自己是谁。
集居在一起，倒有了火种，
看出自己与他者的秘密联系。
然而只能求诸于星象或现象，
从那里获得启示。江河奔涌，
原来是地之陷，如人之险阻。
但不能仅如此。万物虽都是
为了生存，但活得百般花样。
寒霜风雪是另一种生存之道。
有这样的，那样的；更有
故意反着来的。当认清这些，
就发现这便是人文之始，使
脑袋活跃起来，像智慧。
先弄清自己，再告诉他人。
可能的秩序，萦绕人之间。
也有制作工具、绘图和唱巫的，
那唱巫是什么，作诗吗？
不确定但仿佛是“是” 。在将
事物定为“是”的情况下
又发现它的不确定。
在可做的情况下选择不做，
在可说的情况下让自然来暗示。
自然暗示的方法：水、阳光、
木、山……几乎用遍了。
以自然之物暗示的称为圣人。
而用人来暗示的——
人之暗示，称为人文。
三
伙伴死去，大家为此哀伤。
有伙伴死去，大家感到惊讶。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死去的样子，仿佛是自己，
不自觉地想到自己也可能是这样。
痛苦地僵直，其状若巫。
或者巫参与了，他眼睛无神，
爱和血缘都唤不醒他。
——这就是死亡吗？
大家这样想；神圣而不可知。
也可以说是神圣而可知。
哭几天几夜，颂其功德。
同星宇一样，有暗示功能，
于是择山川参宿之地，祈祷庇佑。
死亡，能让一个人去哪里？
能去沉重之体不能逾越之所。
或者当第一次发现死亡是洞穿，
是告知，是敬仰。反而可以制造死亡。
不过主要原因是看见了原先和未来的
自己。从他人身上映射出的自己。
因而是告知，告知上苍和后人
生前是这样的，有这样的型制。
在泥土中框出这样的造型——
——人是所知，
死亡是悲痛的敬天立地的颂扬。
这是后来衍生的。面对第一次死亡
大家都感到惊吓，联想到诸物
都如此，又释然。但是在感情上
仍难以接受，因为共同的狩猎
被中断，苦难让少数人去承受。
四
问上古：何以诗？
闻事物生存之妙，
又有时序和地理之变幻。
更有太息曰太小，
此叹息，即为诗。
不是人之思的深处吗？
不是语言的沉吟与事物的不确定吗？
从前的叹息即为诗。
叹是为闻万有之惊异，
息是人之情感之止尚。
是这些劳作的人惊奇地直起腰，
对着自己和外界感叹。
吐出第一个词，
那发音的不准，明指的偏离，
所指的皆属，即为诗。
被事物指谪，还可以是诗？
事物本是鲜活个性的，
但因为被收集，
而人收集能力的局限
使得呈现的面貌不是原事物本身。
可是人之思维在变，
今天的角度适应今天的时间。
这是观念。但生存之妙、
时序和地理之变仍在发生，
此发生，即为诗。
诗最早是由巫写出的吗？
是第一个站立并叹息的人。
那人与伏羲并立。伏羲作八卦
而成诗；那八卦的天象，是诗；
其星相逶迤之状，是诗。
五
又问上古，何处有天理？
那空阔流云间；又事物间的缠绕。
须识流云之冲虚，识事物之缠绕。
可实际上又看不见。
天理中有什么？
有一个上帝。虽晦明而谛造。
它们事先在那里，只是未发现。
上帝是名词、虚指，代表广泛的理。
因此昭烈之士识其贤，而成贤。
老庄与列子，是后世之士。
太虚之上，实为精气。为精气上升者
而成天理。又为皮植和人的精气。
人之精气，少之又少吧？
多数为天地气脉，其运行；
或者说是森林、湖泊、星象交替所散发的。
人杂染其中，兽亦杂染其中。
人自认参与。领会并理解一切。
如今的情况是人紧抓理解的一种，
认为天尽其翔，理在其念，
夸大地认为可以任意左右。
好似一份告诫书。飘荡天云地阔间。
后世拿来审视自己的群休。
仿佛群体间也有流云冲虚，
也有可见的缠绕物，是吗？
六
听说上古时期树木都有翅膀？
听说上古时期人人都能飞行？
听说上古时期大地是透明的？
听说上古时期虚空是坚硬的？
树叶便是当初飞行遗忘的梦，
人是当初遨游后塌缩的样子。
为何变成这样，经历了什么？
从仅存的记忆的化石中看见。
听说太古时期智慧遍地，任何
物种生存并不辛苦。信息随意
抓拿，生物互通往来但又有形。
那时空间并不遥远，正气遍地。
当时人想做的工作，在如今的
人类稍有遗存，只是异常吃力。
比如人的想象，几乎触及当初
但仍未够着太古时期人的边缘。
山，犹如海底的漏斗。最笨的
是神仙，披一件假衣伏在树上。
岩石内部有心灵穿行，好比云；
没有黑暗或光明，他们不使用。
太古，似经历不可言说的劫难，
大家知道真相，但都守口如瓶。
尤其对今人不发一言，哪怕有
少许记载也只让后人任意发挥。
七
相对于自然，上古更好天象。
认为天上星宿，暗合四季；
又现五行，更明五音。
参星之明或朗，预示天理。
其运行就是回答仰望者，
如果有始终无法明白的。
又及后来者之贤，之暴，
星宿中早有预示或警告。
兹天干、卦爻可以记述。
但也不是十分准确。
如果后面的人需要忏悔，
如果现实的局部阻挠了人。
祸患，就像羊皮上的油，
跳开是本能。祸患也被
天上的参星暗示过。
就像在森林遇到一只异兽。
上古时期不良的东西像兽，
美好的东西也像是兽，
大地上的东西更像兽。
不但容易被惊吓，更容易被错认。
如今的传说多数为错认。
而星宿仿佛未变，还可听见
天地之黄钟，事物之吕律。
可是，如何辨认呢？
我认为还是回看天上之星宿，
或是语言的大格局。它们
离开一会儿或是猛然一耀，
皆为是，以太古时期作则。
八
卑为微芒，可以成长么？
卑为微末，可以生长么？
倒可以成片、成群的呢。
微介可以复数无限数的哩。
微末也是互为生死的吗？
微介也是敬畏上天的吗？
开天之眼，听天之音，敬天之训。
倒像那些大块头、神灵般的人类了。
微末要介意自己的缺陷么？
吾本就活成一种缺陷了呀。
微介要领悟天道么？
吾本就在天道的指引下出现呀。
那些被忽略和无法提及的，
倒一派盎然之状，是虚无的风
可触摸的。或者它们本就
进入上古时间而盎然的。
卑为微，卑就是我。为何
恐惧时总现幽冥之色？
或幽冥为何总现复数的紫光？
又有那缓进不能开拓的音乐。
卑为微，卑就是我。还可以
更微末么？未生出，未出现。
四望其他生物都视此为乐土，
环视神仙与自然却化为彼此。
九
高山之丘，为何说是自己的？
是因为凝地域之气？
可是潜龙之渊，
又有说是自己的。
是互为其阴，互为其阳？
因此夺其阳而守丘。
我认为是使眼界开阔——
着其余，之微小。
土方中为何又有宝石？
是使身心某物也。
暗指心灵拥有，
或某一个地方像它。
为何觉得某一区域是美的？
相宜而已。
因为发育的大脑沉迷于势。
生物们创造一种或多种势能。
为何他者，即为美？
因为不了解，因为喂食于自己。
夫据丘而众，且以为众
使自己不再孤独。
因此根植于人的纯粹，
根植于人的孤独，
是万有的根本。
就像一物两核，是最初的驱动。
2025.1.20-2.2
